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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醉剑江湖 > 第118章 火种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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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声还在庐州城头晃荡,辛弃疾捏着那方御封的信笺,指节在雨夜里泛着青白。

信是李守忠的飞鸽传书,墨迹未干,还带着点墨香混着松烟的气味——他太熟悉这种味道了,每回给孝宗上书前,如玉总爱用松烟墨研得浓些,说这样字落纸才有骨。

大人?鲁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犹豫。

他刚把最后一批箭车残烬埋进土里,甲叶上还沾着湿泥,可要传夜枭来?

辛弃疾没答话,指腹轻轻抚过信上完颜雍统十万大军南下那行字。

窗外的雨丝顺着瓦当淌成线,打在阶前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武昌码头,范如玉站在船头给他系披风,说元嘉,你看这长江水,看着缓,底下的漩涡能卷走整艘船。

那时他只当是妇人的絮语,此刻倒觉得,这旋涡怕是真要来了。

去请夫人。他把信笺折了三折,收进贴胸的锦袋里。

锦袋是范如玉新婚时绣的,边角还留着她的指甲印,再让李二牛备两匹快马,挑最稳当的。

范如玉进来时,发间还沾着夜露。

她素日总把鬓角梳得整整齐齐,此刻却松松挽了个髻,大概是刚从药庐过来——最近她在教城中妇人制防疟的药散,说是要备着给北征的军士。

见他站在烛火里,她先看了眼他腰间的锦袋,又看了看他攥得发白的手背,轻声道:可是北边出事了?

金主说咱们违了和议。辛弃疾转身,烛火在他眼底晃出两簇小火苗,十万大军,三日前破了光化军。

范如玉的指尖颤了颤,却没去扶案几。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雨打湿的额发,声音稳得像定在案上的铜烛台:那朝廷呢?

孝宗震怒,召了群臣议战。辛弃疾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绢帕传过来,可虞允文的旧部在吵,说我激怒金人,要削职谢罪。

范如玉忽然笑了,眼尾的细纹里浮着点水光:当年我爹从金国南归,被人骂;我兄长在淮北抗金,被人说。

咱们辛家的人,什么时候怕过被骂?她抽出手,从妆匣里取出个檀木盒,这是我收的三百两私房,原想着等你凯旋时打对金镯子。木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药散包,现在先拿去分了——我这就去召妇助会的姐妹们,把囤积的干粮也装成百箱,明早让人押去襄阳。

如玉......

元嘉你听我说。她从箱底翻出件青布旧袍,是辛弃疾任江阴签判时穿的,领口还留着茶渍,若襄阳城里传你弃守的谣言,让沈十二把这袍子悬在城楼上,附张笺,写夫未走,心不降她又摸出个油皮纸包,这是你当年在山东记的《平戎策》副本,让绿芜连夜送江西,召李二牛的人七日到汉水东岸——不是退兵,是伏兵。

烛火爆了个灯花,照亮她鬓角新添的白发。

辛弃疾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他在济南城外初见她,她骑匹枣红马,手里举着面的小旗,说辛公子要抗金,我范家的女儿便做你的粮草。

此刻他喉头发紧,只能用力握了握她的肩:等打完这仗,我陪你回江西老家,种两亩菊花。

范如玉的眼眶红了,却推着他往外走:别耽搁了,襄阳的通判徐文昭怕是早想跑,你得赶在他前头。

马蹄声碎了庐州的夜。

辛弃疾快马加鞭,第三日午时便到了襄阳城下。

城门口的百姓背着包裹,三三两两往外走,有个妇人怀里的孩子在哭,她拍着背哄:徐通判说要预避战火,咱们去南边亲戚家......

他在城楼下勒住马,看见通判徐文昭正站在瓮城边,手里攥着串铜钥匙,见了他慌忙作揖:辛大人,这仗......

修城墙。辛弃疾翻身下马,靴底碾碎了块碎砖,把东城墙的缺口补上,夜燃十座烽火,旌旗要插满。他扫了眼徐文昭发白的脸,百姓要走,由得他们——但每户留个青壮,给军里搬砖。

徐文昭的喉结动了动:那军粮......

够吃七日。辛弃疾没看他,目光扫过护城河,去把周海蛟叫来。

周海蛟来得很快,甲胄上还沾着江水。

他是水军都统,皮肤晒得黝黑,见了辛弃疾便抱拳道:大人可是要烧船?

烧的不是船。辛弃疾指了指簰洲湾的芦苇荡,带精锐顺江而下,藏在那里。

等金军渡汉水时,用火箭射浮桥。他又压低声音,陆路大军分批东移,每夜只撤千人,留鼓角彻夜响——让金人以为咱们在仓皇运物资。

周海蛟眼睛亮了:好计!那密信......

夜枭已经准备好了。辛弃疾从袖中摸出封蜡封的信,辛某畏敌,已密令弃城,只待火起便走。

让人投到金军前锋营里。

三日后,完颜雍的大军到了樊城。

他站在江边,紫面虬髯被江风吹得乱颤,望着对岸的烽火皱起眉。

探马跑过来,马蹄溅起泥水:大帅,宋军夜里运了好多箱子出城,看着像文书。

文书?完颜雍冷笑,接过亲兵递来的密信。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倒像是仓促写的,辛元嘉?

我早听说他会写文章,可这兵事......他挥了挥手,连夜架浮桥,趁夜攻城!

浮桥刚架到一半,江面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周海蛟的火船顺流而下,像一条条火龙,撞在浮桥上。的一声,木料炸裂的火星子窜上半空,映得汉水一片通红。

与此同时,东岸的芦苇荡里杀出一队人马,箭雨密得像云,金军的喊杀声、落水声混在一起,炸得人耳朵发疼。

完颜雍在亲兵的掩护下退到岸边,甲胄上沾着血。

他望着江里浮着的断旗,咬碎了后槽牙:好个辛元嘉!

当夜,辛弃疾立在襄阳的中军帐外。

天上的星子被云遮了大半,他望着汉水的方向,脑中的推演模型像走马灯似的转——敌折损八千,士气中衰,主帅心躁;己方三路伏兵已就位,粮道还能撑七日。

忽然,敌退反进四个字浮上来,他捏紧了腰间的玉牌,那是范如玉送的定情物,刻着二字。

大人。夜枭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还沾着血,金军退了十里,扎了营。

辛弃疾点了点头,提笔写了道军令:传周海蛟,潜伏簰洲,待金军回扑,再焚一桥。

这时,汉水上游传来歌声。

一叶小舟顺流而下,舟上的少年旗手林小川抱着面残旗,唱的是《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歌声撞在城墙上,又散进江风里。

辛弃疾望着那点火光,忽然笑了——这孩子,倒比他当年还愣些。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东方的天有些发白。

帐外传来小校的脚步声:大人,诸将说金军退了,留了空营,请示下......

辛弃疾望着渐亮的天色,把军令递给夜枭:告诉他们,且等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