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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醉剑江湖 > 第146章 檄出如火燎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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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色映着高台,辛弃疾甲胄上的冰碴子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

他站在台顶,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有铁甲裹身的正规军,有扎着粗布头巾的义军,连伙夫都抄着菜刀挤在前列。

戴明远捧着写满墨字的麻纸,喉结动了动,忽然扯开嗓子,声音像破云的箭:“金使诈降,辱我将士;饮毒酒而狂言,图弑帅以乱军!”

帐外的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辛弃疾的耳尖被冻得发红,可心口却烧得发烫。

他想起昨夜范如玉塞给戴明远的小瓷瓶——里面该是醒酒汤,怕那金使酒劲太猛,斩得不利索。

此刻看戴明远笔下“今斩其首,祭我忠魂”几个字在风中翻卷,他摸了摸腰间的剑柄,剑穗上还沾着半干的血,那是蒲察九鼎的。

“战不止者,非违君命,实遵民誓!”戴明远的声音突然拔高,墨笔在纸页上洇开个小团,像朵墨梅。

台下突然炸开雷吼:“战!战!战!”李二牛的刀鞘撞在甲胄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刘十八带着几十个义夫抬着红漆棺材挤到最前面,棺盖上的血书“还我河山”被雪水冲开,滴滴答答往下淌,染红了他脚下的雪地。

“阿禾!”范如玉的声音从台侧传来。

她裹着件灰鼠皮斗篷,手里抱着一摞抄好的檄文,发间的银簪在雪光里闪了闪,“按路线分送。太学的走旱路,鄂州水军走漕船,江淮义军让马队连夜赶。”阿禾应了一声,伸手接檄文时,指尖碰着范如玉的手背——凉得像块玉。

她想起夫人昨夜在烛下抄檄文的模样,烛泪落了半砚台,墨迹却比男儿还刚劲。

戴明远凑过来,袖角还沾着写檄文时溅的墨:“夫人,若朝廷问罪……”“问罪?”范如玉扯下斗篷边角的绒球,塞给旁边哭着要摸檄文的小卒,“你当这檄文是军令?”她指了指台下举着檄文奔跑的兵卒,又指了指远处村口飘起的纸幡——不知哪个百姓把檄文抄在白布上,当招魂幡挂在树梢,“这是民声。天下人都听见了,何须临安点头?”

张承恩缩在中军帐里,火盆的炭块噼啪爆开。

他盯着案上那道密旨,黄绢上“监视辛弃疾,若有异行即刻上报”的朱批被火光照得发红。

窗外传来“杀金贼”的喊杀声,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在太学,同窗王秀才被金使羞辱时吼的那句话:“使臣可杀,气节不可辱。”手底下一松,密旨掉进火盆,火苗“呼”地窜起来,把“即刻上报”四个字先吞了下去。

换便服时,他摸出藏在腰带里的竹杖——空心的竹节正好塞得下一卷檄文。

临出帐门,他瞥见雪地里的辛弃疾。

那人身子挺得像杆枪,甲叶上的雪落了又积,积了又落,倒比帐前的旗杆还稳当。

张承恩喉头动了动,对着空气轻声说:“老奴此去,不为天子,为天下。”说罢裹紧灰布衫,踩着新雪往南走,竹杖点地的声音,混在“战”的吼叫声里,轻得像片羽毛。

胡元敬蹲在营外的老槐树上,冻得鼻尖通红。

他看着阿禾带着几个亲兵出营,怀里的布包鼓囊囊——必是檄文副本。

刚要摸出短刀往下跳,突然听见林子里传来铁器相撞的声响。

李二牛带着十个死士从树后转出来,刀鞘上的铜环结着冰碴子:“胡大人好雅兴,大冷天蹲树杈子上看雪?”

胡元敬干笑两声,手慢慢往腰间摸:“李某这是何意?某不过……”“不过来截檄文?”李二牛一刀劈断他脚边的树枝,断枝上的雪扑簌簌落进胡元敬领子里,“你主和派的耳目,当咱瞎?”他身后的死士往前一逼,胡元敬后退两步,靴底打滑摔在雪地里。

他望着李二牛腰间那把染血的刀,突然拔高声音:“你家元帅违诏斩使,必遭天谴!”

“天谴?”李二牛蹲下来,刀尖挑起胡元敬的下巴,“我三军将士的血,才是天谴。”他猛一挥手,死士们潮水般退开。

胡元敬连滚带爬翻身上马,跑出去二里地才敢回头——却见道旁的茶棚里,老掌柜正把檄文贴在门板上;田埂边,几个孩童追着跑,嘴里唱着:“一剑寒光破胡云,万古山河待归人。”他猛地勒住马,冷汗浸透了中衣——民心已失,主和派的天,要塌了。

三日后的临安城,太学的银杏叶落了满地。

几十个生员举着檄文挤在御街,领头的白衫少年跺着脚喊:“辛帅非叛,乃国之柱石!”街角的茶肆里,说书人拍着醒木:“那夜雪下得紧,辛元帅提剑斩金使,北斗星都往南偏了三度——这是天要灭胡啊!”

消息传到宫中时,孝宗正捏着檄文副本。

宣纸上“战不止者,非违君命,实遵民誓”几个字被他摩挲得发毛,他望着窗外飘的细雪,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紫宸殿,老丞相陈康伯说的“民心即天命”。

主和派宰相跪在下首,声音发颤:“此檄煽动民心,罪在不赦……”“赦不赦的,先看民心答不答应。”孝宗把檄文往龙案上一扣,转身进了内殿。

蔡州大营里,辛弃疾站在帅帐前,望着东方渐暗的天色。

晚风卷着哨骑的马蹄声传来,他眯起眼——那是探马的声音。

“大帅!”哨兵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的情报被风撕得哗哗响,“北边……北边有动静!”

辛弃疾接过情报,烛火映得他眉峰微挑。

他把情报往怀里一揣,转头对李二牛说:“去点三千精兵,随某巡营。”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比探马的更急,更沉。

雪色里,隐约能听见铁蹄踏碎坚冰的声响,像无数把刀,正朝着蔡州大营,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