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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醉剑江湖 > 第172章 三问不斩心自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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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阳帅府的雕花窗棂外,夜雨正织成一片灰蒙蒙的帘幕。

辛弃疾执密报的手在烛火下投出摇晃的影子,墨迹在宣纸上洇开半片,像块化不开的淤血。金右丞相完颜守贞遣残部潜入襄阳,欲联守将反我。最后几个字被烛芯爆响惊得抖了抖,他忽然觉得后颈发紧——那是心镜初成时特有的震颤,如寒潭落石,涟漪直撞识海。

案头青铜灯树的火焰忽明忽暗,恍惚间有个黑衣人立在眼前:玄色劲装沾着山岚,面覆半幅铁面,短刃在腰间坠出冷光。

最清晰的却是一道心音,像春冰初裂时的细响:吾母坟前,雪可有人扫?

秦猛。他低唤一声,指节叩了叩案角。

门外值夜的亲卫掀帘而入,甲叶在雨气里泛着潮气。大帅。

今夜子时,北岭松林有客至。辛弃疾将密报折成方胜,指腹压过二字,不许伤其性命,只请入城。

秦猛喉结动了动,想问如何确定,却见大帅眼底浮着层淡金的光——那是心音共鸣时才有的异相。

他立即抱拳:末将这就去调李铁头的亲卫营。

雨丝裹着夜雾漫进松林时,李铁头正蹲在树后搓手。

他把铁胎弓往怀里拢了拢,甲片蹭着粗布内衬沙沙响。校尉,这雨下得邪乎。旁边的小伍长缩着脖子,莫不是金狗使的障眼法?

噤声。李铁头瞪他一眼,目光却扫向山涧。

子时三刻的梆子刚敲过,林子里忽然起了阵穿堂风,吹得松针簌簌落。

他耳尖动了动——有轻响,像狸猫跃石,又比那沉三分。

树影里转出个黑衣人,身法轻得像片被雨打湿的云。

李铁头屏住呼吸,见那人足尖点过涧中青石,落地时竟没压折半根枯枝。

可就在亲卫们搭箭的当口,黑衣人突然停住,仰头望雨,喉间溢出句低喃:若我弟战死,可愿人焚其骨?

李铁头的箭簇在弦上顿住。

他跟着大帅打过十二场仗,见过金营细作的狠戾,却没听过哪个细作会在执行任务时念这种话。收弓。他冲左右使眼色,自己摸出腰间的短刀,刀柄在掌心沁出冷汗。

黑衣人似有所觉,身形骤起,却在跃向林外时猛地顿住。

道旁立着块青石碑,雨幕里能看清上面的字:张二虎等三十七名义民殉难处,淳熙十年冬。他的影子在碑前凝了片刻,忽然垂下手,任亲卫们从背后扑上来。

地牢的砖缝里泛着青苔的腥气,烛火在风里打旋,把的铁面映得忽明忽暗。

辛弃疾搬了张木凳坐在他对面,命人撤了脚镣。热酒。他对狱卒抬抬下巴,粗陶碗搁在两人中间,白汽裹着酒香漫开。

汝母坟前,可有人扫雪?

铁面下传来极轻的抽气声,黑衣人肩头微微发颤。

汝弟若战死,可愿人焚其骨?

铁面坠地。

露出张年轻的脸,眉骨处有道旧疤,从左额斜贯至下颌。

他盯着辛弃疾,眼中血丝像蛛网:我弟死于采石之战,骨灰未归,坟前只立空碑!

我军中三百七十二忠魂,皆有名有祭。辛弃疾伸手按住他手背,触感凉得惊人,你弟若在宋营,亦当如此。

地牢门一响,范如玉提着檀木匣进来。

她没穿裙钗,只着月白襦裙,发间斜插支素银簪。大帅。她朝辛弃疾颔首,转身时衣袂带起阵风,吹得烛火晃了晃。

匣盖打开的瞬间,有银芒闪过。

那是支雁形银簪,雁首微损,翅尖却还泛着温润的光。此簪原属北地一位妇人。范如玉指尖抚过雁颈,她临终前托我寻子,说若见南军,便说阿娘的雁儿在等他。

后来才知,那孩子是你旧部阿霓的兄长。

她将簪子搁在案上,雨珠顺着窗棂滴在银器上,溅起细小的响:此物若在金营,早熔作刀刃;在我手,却能替人圆半世牵挂。

你奉命杀我夫,可曾想过——你效忠的,究竟是家国,还是刀?

黑衣人盯着银簪,喉结动了又动,突然抬手捂住脸。

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狼。

报——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地牢外有动静!

李铁头撞门而入时,胡三秤正猫着腰往牢里钻。

他腰间短刀还没拔出来,就被李铁头的铁臂锁住脖子。狗贼!李铁头骂着,反手将人掼在地上,胡三秤袖中密令地掉出来。

黑衣人扑过去拾起,烛火下若延寿动摇,即杀之,伪作宋人所为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原来我不是细作,是弃子!

明日,我放你北归。辛弃疾立在牢门外,声音像浸了冰水,但你若再为刃,必斩无疑。

雨不知何时停了,残夜的风卷着湿冷钻进地牢。

黑衣人捧着银簪,喃喃道:我......不知归处。

晨光透过窗棂漏进来时,辛弃疾站在军祠外。

朱漆门扉上还凝着夜露,门内三百七十二块牌位在香雾里若隐若现。

他摸了摸腰间的《义民录》,里面新添的名字还带着墨香。

大帅。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他手里攥着那支银簪,我......想见见我弟的碑。

辛弃疾推开祠门,晨光照在牌位上,完颜延寿三个字突然浮现在他心镜里——不是敌意,而是游移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