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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醉剑江湖 > 第234章 残牌唤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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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沉入东海尽头,余晖洒在明州城外的礁石上,映得那半块铁牌边缘泛着暗红光泽。

辛弃疾立于灯下,将“颍州旧部”四字置于烛火之前,指尖轻抚刻痕,仿佛触到了十载前那一场雪夜鏖战的寒风。

忽然间,心湖澄澈,万象毕现——金手指“心镜三生”悄然开启。

眼前光影流转,风雪骤起。

一座断桥横亘冰河之上,旌旗碎裂,马骨委地。

一名披甲将领独立桥头,背影挺拔如松,正是当年镇守颍州的裨将秦猛。

他手中长枪斜指,身后宋军呐喊追杀,金兵溃不成军,仓皇北逃。

就在此时,一名重伤倒地的金将挣扎起身,满面血污中怒目圆睁,嘶声咆哮:

“我等北归不得,江南亦不得安!”

话音未落,箭矢贯喉,其身颓然扑倒。

可那声诅咒却似化作阴风,穿透过岁月尘沙,直刺今夜灯影。

影像渐散,唯恨意不绝,缭绕心头。

辛弃疾猛然睁眼,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烛火摇曳,映着他眸中惊雷初动。

这不是寻常海盗劫掠——这是败军之残魂,是失路之孤狼,欲以焚粮扰民、制造混乱,反向金廷证明:南朝虽和,实则内乱频仍,不堪一击;更借此坐实“主战误国”之论,为再度南侵张本!

若此策得逞,则民心动摇,朝议倾轧,北伐大计未举先折。

而幕后推手,必是章子敬余党,借刀杀人,既毁边防,又陷忠良。

他缓缓闭目,思绪如潮奔涌。

残牌为何偏偏留存“颍州”二字?

因那是他早年奏对《美芹十论》时首陈战守之地,亦是他心中收复中原的第一要冲。

敌人故意留此线索,是要引他出招,还是……示威?

脚步轻响,范如玉推门而入,素衣素裙,手中捧着一方绣绷。

她未言一语,只将油布地图铺展于案,目光落在那焦黑残牌之上,轻轻道:“夫君所见,可是雪夜断桥?”

辛弃疾一震:“你怎知?”

“你昨夜梦中,三呼‘秦猛’。”她低声道,“且这牌纹走势奇特,似铭文,又似密符。我细察半日,觉其与颍州军械库旧制相近,便以此为引,重绘《山河图》。”

说着,银针挑线,红线游走,一幅新图徐徐成形:自颍州始,经寿春,过舒城,蜿蜒南下,直至明州海岸——三点一线,恰成一条隐秘流徙之路。

“这不是行军图,是亡命之道。”范如玉声音清冷,“他们一路潜藏,靠的是旧部接应、细作传信。若我们能抢先一步布网,便可断其羽翼。”

她唤来心腹女仆,密授绣图三卷,嘱其以“江南绣样交换”为名,沿运河南下,逐驿传递。

每幅绣品皆藏玄机:针脚疏密为号,彩线交织成令。

“若见黑帆,燃艾三夜;若闻鼓声,举火应和。”十三驿渔村、渡口、盐场,皆在暗河之中。

与此同时,临安城内,程子修负手立于宫墙之外。

这位曾讥讽“辛公好名妄动”的府学博士,此刻面色铁青。

中书省拟就《禁辛氏私传军机疏》,竟要削其职、查其党,罪名赫然是“煽民为乱,擅启边衅”。

他冷笑一声,拂袖入值房,当众展开自己辑录的《辛公十二讲》,翻至“民为根”一篇,朗声质问:“此非谋逆,乃《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实证!尔等欲以文字狱压天下忠义,岂不知明州百姓联名上书,称辛公未调一兵,而退敌于海外?何罪之有!”

满堂哗然。

有人斥其狂悖,亦有御史默然低头。

最终,那份弹章暂搁内阁,风波稍息。

消息尚未传至明州,沈十二已驾舟归来,带来三百七十二具阵亡渔民名录。

辛弃疾静坐灯前,听潮声拍岸,看残牌映火。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敌人不会善罢甘休,朝中攻讦也将再起。

但他亦明白,真正的战场,从来不在庙堂唇舌之间,而在万民心田深处。

翌日清晨,他在城外择高台,设香案,取黄纸朱笔,开始誊录名录。

范如玉立于身旁,轻问:“你要祭谁?”

他抬头望天,云层厚重,似压千钧。

“祭那些死于无名之人,祭那执念未散之魂。”顿了顿,声音低沉如钟,“也祭……那个临死还在恨的敌将。”

风起,残牌微颤,仿佛回应着某种宿命的召唤。

第235章 春雷动孤火

海风如刀,割开晨雾,卷起祭台上黄纸的残烬。

辛弃疾立于高台中央,身披素袍,不着官服,唯腰间佩剑未解。

他手中捧着那半块残牌,铁面斑驳,刻痕犹带血锈,仿佛仍缠绕着北地风雪中的最后一声怒吼。

三百七十二名阵亡渔民名录整齐铺展于香案之上,墨字森然,皆是无名之辈,生前不过渔樵耕读,死后亦无人记其姓名。

今朝,却因一人执念、一纸心证,得享香火。

范如玉亲手点燃艾草,青烟袅袅升起,带着苦涩而清冽的气息,弥漫四野。

她退至台下,静立如松,目光却不离丈夫背影。

她知这一祭,非仅为安魂,更为立信——信于民,信于天,信于那尚未苏醒的天下人心。

鼓乐未奏,钟磬无声。唯有潮声应和。

辛弃疾缓缓展开祭文,声音不高,却穿透寒风,字字如钉:“维淳熙某年某月某日,转运副使辛某,谨以心香一瓣,残铁半铭,告祭东海之滨亡者之灵。”

百姓聚于坡下,老少咸集,手持艾束,默然聆听。

“汝为敌将,亦为人子;战死沙场,本无遗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残牌,“然挟怨祸民,焚我渔村,掠我粮仓,驱良善为乱党,构南朝之内忧——此非兵争,乃妖祟之举!天地不容,神人共愤!”

话音落处,一道惊雷自远海滚来,轰然炸响,仿佛苍穹回应。

众人悚然动容。

有老妪跪地焚艾,泪流满面;孩童不知其意,却也跟着父母低头合掌。

一时间,点点绿焰在山坡上连成星河,不分宋民金卒,皆被纳入这浩荡祭仪之中。

“今我焚此残牌,不为耀武,不为泄愤。”辛弃疾将铁牌投入火中,火焰猛地腾起三尺,“只为明志:山河可碎,忠魂不灭;民心若聚,春雷必动!”

火光映红半片海岸,残牌在烈焰中扭曲、熔化,终化为一缕黑烟,直冲云霄。

当夜,沈十二再登茶棚,竹板轻敲,嗓音苍凉:

“话说那残牌唤春雷,忠魂一点未曾灰。

辛公焚铁祭冤骨,不分敌我尽招回。

不以胜骄诛败旅,反以仁义镇边陲。

此乃王者之师也——尔等可知?朝廷欲罪之,百姓却奉之如神明!”

说至此处,满堂寂然,继而掌声如潮。

消息随商船渡江,一夜传至临安。

三日后,快马破雾而来。

李铁头浑身湿透,靴底溅泥,直闯府邸,单膝跪地,呈上密函:“临安急信!孝宗夜观星象,见‘将星复明于东南’,已密召江西安抚使入宫议事!”

屋内烛火微晃。

范如玉正将一束从庐州带回的野艾轻轻插入窗台陶罐。

艾草枯黄,却香气未散,一如当年她在江畔送夫出征时袖中所藏。

她指尖微颤,终未回头,只低语一句:“终究,天命未绝。”

而此时,辛弃疾已立于海边悬崖,望潮起潮落,浪拍礁石,声如战鼓。

忽闻远处村落传来隐隐鼓声,三沉三浮,节奏奇特,竟似《孤火照归程》节拍——那是他曾与渔户约定的暗号曲调,多年未闻,今日竟再度响起。

他猛然转身,拔剑向海,剑锋划破长风,声震四野:

“春雷已动,孤火岂能不燃?”

话音未落,海天交界处,一抹微光闪现,似舟影,似烽信,又似某种不可言说的预兆。

数日后,衢州春寒料峭,细雨如针,滴落在书房青瓦之上。

辛弃疾正俯身校阅《渔汛图》残卷,笔尖凝墨,心神专注。

忽闻江上传来鼓声三响,短促急切,正是老吴当年定下的“急讯”暗号。

门外脚步杂沓,李铁头破门而入,衣袍尽湿,怀中紧护一封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