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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乱世惊鸿与粮车入局 一)

长安,皇宫深处,凝霜阁地底,密室。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不知是昼是夜。夜明珠的光芒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珍贵。空气浑浊,带着泥土和霉菌的味道。储存的清水和干粮在一点点消耗。

江宅盘膝坐在角落,坤元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一方面滋养自身,一方面竭力维持着对众人气息的封锁,隔绝外界探查。

肖华如同雕像般守在唯一的入口附近,长枪横于膝上,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捕捉着上方任何一丝异常的震动。

李秀宁则利用她对宫禁的了解,结合夜明珠的光芒,在石壁上用炭笔一点点勾勒着记忆中的宫苑地图和可能的密道走向,试图寻找更安全的出路或通往宫外的线索。

林悦小心地照料着几株她从百宝囊里取出的、散发着微弱清香的药草,这是她用来提神和净化狭小空间污浊空气的。

周素芬则像个尽职的后勤官,每日定时定量地分发着食物和水,她的挎包仿佛真的深不见底,总能变出一些耐储存的干饼、肉脯,甚至一小罐盐。

李白显得最为焦躁。这不见天日的生活和压抑的气氛,与他“仰天大笑出门去”的天性格格不入。他时而踱步,时而对着石壁枯坐,口中念念有词,将胸中的郁结和对外面世界的想象化作无声的诗句。

杰克则半躺在一堆干草上,手指间把玩着一支炭笔,在身下的石板上无意识地涂抹着。画的是扭曲的线条,狰狞的面孔,或是…一块布满裂纹、黯淡无光的巨大玉璧?他偶尔抬头,蓝眼睛扫过密室顶部的黑暗,又落在江宅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意义不明的弧度。他在数日子。数着玄宗逃离长安,天下大乱,他们可以趁乱脱身的日子。只有在那样的混乱中,他们这群“钦犯”才有机会真正消失。

地面上,帝国的烽烟已经点燃,铁骑正踏碎山河,朝着长安滚滚而来。 地底深处,这方小小的密室,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缝隙,暂时隔绝了那即将吞噬一切的毁灭风暴。他们对头顶正在发生的剧变——安庆绪惨死、安禄山起兵、帝国陷入战火——一无所知。他们只是在黑暗中,数着日子,等待着…等待着那场他们“预料”中的大乱降临。

江宅缓缓睁开眼,夜明珠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映出一点微光。他望向那被杂物封堵的入口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土层和砖石,感受到地面上那正在急剧凝聚、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快了。风暴,就要来了。只是这风暴的规模与惨烈,恐怕远超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准备。”江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密室的死寂。所有昏沉或焦躁的人,如同被冰冷的钢针刺中脊椎,猛地挺直了身体。无需多言,三个多月的暗无天日,等的就是这一刻!希望与毁灭交织的临界点,终于降临!

肖华第一个起身,动作迅猛如猎豹扑击前的刹那,骨节发出噼啪轻响。他默不作声地挪开堵门的沉重杂物,每一件都小心异常,避免发出过大声响。乌黑的长枪已然紧握在手,枪尖在昏光下凝着一点寒芒,等待着饮血。

杰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蓝眼睛里迅速褪去倦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亡命凶戾与劫后狂喜的扭曲光芒。

李秀宁收起炭笔和石壁上勾勒到一半的宫苑秘径图,长鞭无声滑入袖中,眼神锐利如鹰。

林悦迅速收起药草,周素芬最后一次清点剩余的干粮袋。

李白把空荡荡的酒葫芦狠狠系在腰间,脸上是诗人特有的、面对巨变时既茫然又兴奋的复杂神情。

推开暗门。

一股远比地底浑浊空气更为狂暴、混乱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入狭窄的密道!

眼前景象,让见惯了风浪的众人也瞬间窒息!

昔日庄严肃穆、金碧辉煌的宫苑,此刻如同被飓风蹂躏过的巨大废墟!白玉阶上散落着碎裂的瓷瓶、撕裂的锦缎、倾倒的盆景,名贵的字画被人踩踏着拖行,留下污浊的泥痕。惊慌失措的宫女太监们像无头苍蝇般尖叫狂奔,全无半点规矩体统。有的抱着抢来的金银细软,有的争夺着华美的绸缎衣物,甚至为了一个镶嵌宝石的妆奁匣子,几个太监宫女滚作一团,撕扯扭打,咒骂哭嚎之声不绝于耳!禁军的影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象征宫禁威严的铁甲卫戍,在帝国崩塌的前夜,彻底溃散!整个皇城,只剩下赤裸裸的求生本能与秩序崩坏的疯狂!

“草!”杰克低声咒骂了一句,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悸,“不会晚了吧?!”他身形如电,一个箭步冲出,如同捕食的猛禽,精准地一把揪住一个抱着包袱、吓得魂飞魄散、正欲从他身边溜过的小太监的后颈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溜到面前,声音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和不容置疑的凶悍:“喂!小阉鸡!安禄山那狗贼打过来了?打到哪儿了?!”

小太监吓得浑身筛糠,裤子瞬间湿了一片,浓重的尿骚味弥漫开来。他看着杰克凶神恶煞的面孔和周围一群煞气腾腾的“天师”,牙齿咯咯打颤,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圣…圣人…圣人已经三天…三天没有上朝了…前…前日就有快马…潼关…潼关失守了!上面…上面都在传…圣人…圣人带着贵妃娘娘…早…早就跑了!跑…跑了啊!”说到最后,已是带着哭腔。

潼关失守!皇帝跑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血淋淋的现实由一个吓破胆的小太监亲口喊出时,依旧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潼关,长安的最后屏障!一夕陷落!而大唐天子,竟在危难之际,抛下宗庙社稷,抛下满城子民,仓皇出逃!

江宅的目光瞬间越过混乱的宫阙废墟,投向西南方向——马嵬坡。历史的车轮,正以无可阻挡的惯性,碾压向他记忆中的那个血色节点!他声音冰冷,斩钉截铁:“想办法混入禁军队伍!必须跟上他们!”

“混进去?谈何容易!”肖华眉头紧锁,长枪紧了紧,“皇帝逃难,禁军拱卫必定是最核心的圈子,盘查必然森严!”

“缺什么?”林悦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同混乱中注入的一股清泉,“逃难队伍庞大仓促,最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