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盟初立,废墟之上的欢呼尚未完全平息,潜藏的暗流便开始悄然涌动。陈小七以雷霆手段肃清林天余党,虽确立了权威,却也留下了难以弥合的情感创伤——其中最深的一道,便刻在了 林仙儿心上。
父亲死于视若亲弟的陈小七之手,哪怕林天罪有应得,那份血缘的撕裂与复杂的哀恸,依旧让林仙儿如同一朵骤然失去所有颜色的仙葩,变得沉默而疏离。她并未反对四海盟的建立,却也再难展露笑颜,只是将自己沉浸在坊市重建加固阵法等事务中,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忙碌来麻痹自己。
她的状态,被无数双眼睛看在眼里。其中,有真心疼惜的,如紫衣婆婆绿萝仙子;也有……别有用心的。
周小舟便是在此时,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走到了台前。
他并非清虚宗旧人,而是清虚坊市宝器阁的二少爷,也是四海商会的股东之一,确切的是个生意人。但在狼族最为猖獗、人心惶惶之际,他凭借其过人的交际能力,和智慧暗中庇护、绿萝仙子、王师凤等四海商会旧部以及金剑王大宝等 在内的不少被狼族追杀的宗门精英,积累了不俗的人望和一份沉甸甸的“救命恩情”。
四海盟成立,论功行赏,周小舟因其功绩与人脉,被众人推举,担任了副会长一职,辅佐陈小七。
变化,始于他对 林仙儿的态度。
周小舟毫不掩饰地对这位容颜绝美、却命运多舛的仙子表达了过度的关心与呵护。他时常寻机与她“偶遇”,送上珍稀的安神丹药,或是看似随意陪伴。起初,众人只当他怜香惜玉,或是有意通过照顾林仙儿向陈小七示好。
但很快,味道就变了。
在一些关乎盟内事务的决策上,周小舟开始提出与陈小七相左的意见。与陈小七激进而理想化的“不分种族、大刀阔斧”的改革不同,周小舟的主张更倾向于 稳扎稳打,顾及人心”。
“盟主,”在一次高层会议上,周小舟语气诚恳,却目光坚定,“人族弟子心中积怨未消,对妖族的恐惧非一日之寒。立即推行混居、共享资源,恐生内乱。是否……可先划定区域,循序渐进?”
当陈小七坚持要严惩所有协助狼族迫害人族的“妖人”时,周小舟又会站出来,眉头紧锁:“此举是否过于酷烈?其中不乏被迫无奈者,一刀切恐寒了潜在归附者之心,也……显得我四海盟缺乏容人之量。”
他的每一次“劝谏”,都似乎合情合理,都站在了“稳定”与“人情”的一边,隐隐迎合了盟内一大批旧清虚宗弟子,尤其是那些对林仙儿抱有同情、对陈小七的“弑师”(在他们看来)行为心存芥蒂的人的内心想法。
而更微妙的是,每当陈小七否定了他的提议,或是在政策上更为激进时,周小舟对林仙儿的关照便会更加“明目张胆”几分。他甚至会当众为林仙儿争取更好的待遇、更清闲的职位,美其名曰“让仙儿师姐安心静养”。
流言,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周副会长……莫非是心仪林仙子?”
“我看是!你没见他对仙子那般上心?陈盟主杀了仙子的父亲,周副会长却如此呵护于她,这对比……”
“唉,周副会长也是性情中人,看不过眼吧。他说的话在理,盟主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我看周副会长才是真正体恤我等的人!”
渐渐地,四海盟内隐隐分成了两股无形的势力:
一方,是坚定追随陈小七,信奉其破而后立、开创全新局面的“革新派”;
另一方,则是聚集在周小舟周围,认同其“稳健”主张,并对林仙儿抱有同情,对陈小七手段心存疑虑的“务实派”(或者在外人看来,是“同情派”)。
陈小七与周小舟之间的关系,在公众眼中肉眼可见地变得微妙而紧张。会议上,陈小七对周小舟的提议往往直接驳回,语气冷淡。而周小舟,也不再如最初那般积极献策,只是沉默地执行,偶尔与林仙儿目光交汇时,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关切。
这一切,都被暗处的敌人精准地捕捉到了。
狼族撤退时留下的暗桩,以及其他对人妖和平共处格局极度不满的周边势力,他们正愁四海盟铁板一块,无从下手。周小舟与陈小七的“裂痕”,以及林仙儿这个关键的“情感缺口”,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们认为,找到了撬动四海盟的支点。
于是,试探开始了。各种“同情”周小舟处境、“欣赏”其理念、“惋惜”林仙儿遭遇的信息,通过隐秘渠道传递过来。甚至有势力开始暗中接触周小舟派系的中层人员,许以重利,试图扶持周小舟,制衡甚至取代“过于强势”的陈小七。
对于这些接触,周小舟的态度暧昧不明。他并未明确接受,但也未曾断然拒绝,更未向陈小七告发。他只是默默地观察着,甄别着,将他“因情生隙”、“权力欲望膨胀”的角色,扮演得越发逼真。
绿萝、王师凤、金剑燕无双等人,则成为了周小舟“派系”的坚定支持者。他们基于过去的救命恩情,公开表态支持周小舟的“稳健”路线,这无疑更加重了周小舟的分量,也让这场“内斗”的戏码,更加真实可信。
没有人知道,在无数个深夜,周小舟会通过王师凤带来的、由陈小七亲制的特殊法器,进行着绝密的单向通讯。
“鱼已陆续入网,比预想的更贪婪。”周小舟的声音在密室中低沉响起。
“名单在完善。稳住林仙儿,她是关键,也是……最委屈的棋子。”陈小七的声音透过法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歉疚。
“明白。只是这‘好色之徒’的名声,怕是以后难洗了。”周小舟苦笑。
“待到尘埃落定,我亲自为你正名。现在,让火烧得更旺些,将所有藏在角落里的魑魅魍魉,都给我……照出来!”
通讯结束。
周小舟走出密室,脸上已恢复了那副带着些许不得志、却又对林仙儿充满“深情”的副会长面孔。他望向盟主大殿的方向,心中一片冷冽的清明。
这场由他和陈小七共同导演的大戏,正渐入高潮。他扮演着因“贪慕美色”而与挚友生出嫌隙的“叛徒”,吸引着所有真正的敌人浮出水面。
四海盟的天空下,看似初生的联盟内部暗潮汹涌,一场风暴正在酝酿。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风暴的眼睛,正冷静地注视着一切,等待着将所有的污秽与敌人,一次性彻底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