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柴房的瓦檐,陈凡把铁剑从门后提起,剑柄上的金纹蹭过掌心,像是在提醒他昨夜密室里那一百零七次挥剑的滋味。肩头的导气纹还隐隐发烫,药力在经脉里走了一圈,把断脉散残留的涩意冲开些,可任脉末端那股子火辣劲儿还在。
他没照镜子,只把袖口的暗袋摸了摸。药瓶还在,丹药表面那层淡金膜比昨晚更厚了些,血丝纹路已经结成网,像是活物在药体里织了层壳。他拧开瓶盖倒出一粒,没吞,搁在舌尖尝了尝——苦得发麻,后劲却泛出点铁锈味。这是拿血煞教令牌炼的,二十块令牌换这一颗,值不值,得看今天能不能接下吴坤的剑。
外门演武场的青石板刚洒过水,潮气往上返,踩上去有点滑。他从东角门进去时,前排几个弟子正凑在一起说话,见他来了,声音戛然而止。赵虎的跟班故意往前蹭半步,撞他肩膀,水囊翻倒,褐色药汁顺着石缝流,像条歪歪扭扭的蛇。
陈凡没理,只把铁剑横在身前。他眼角扫过观战台西侧,三个执法堂弟子站得笔直,腰间铜牌的纹路和昨夜库房暗格里的血煞教令牌一模一样。他不动声色,神识往灵魂空间一沉,金雾翻涌,三张脸被自动刻进记忆,纹路、位置、角度,分毫不差。
当啷——
铜锣响了。吴坤从高台飘下来,月白长袍扫过地上那滩药汁,在他身前三尺站定。老人袖子里滑出一柄木剑,松香味飘过来,剑尖点在他眉心。
“现在退,还来得及。”
陈凡没动。他知道这话不是劝,是要试探。吴坤要的不是他退,是要看他敢不敢接。
他双腿微分,铁剑斜举四十五度。这个角度让右臂外侧的八道导气纹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皮肉上的刻痕被光一照,影子投在地面,像一张蛛网。他看见吴坤的瞳孔缩了一下——那是针对导气纹的反应,不是意外。
木剑动了。
松香味猛地一浓,剑气破空而来,直刺面门。陈凡沉肩,真气从丹田提上,顺着任脉走肩井,按昨夜空间推演的路线,把三成力的劲道引向掌心。铁剑迎上去,剑身相撞的瞬间,一股暗劲顺着剑刃游走,像是要钻进经脉。
他早有准备,导气纹一震,把那股劲引向地下。脚底青石“咔”地裂开半寸,裂痕顺着鞋底蔓延。他退了三步,每一步都踩出半寸深的脚印,右臂经脉火蚁啃噬般疼,但没断。
人群里有人倒抽冷气。三十七个外门弟子,十二个下意识摸了佩剑。
吴坤收剑,木剑在掌心转了个圈。松纹里,一抹血色一闪而过。陈凡眼角跳了跳——那是《血煞凝剑诀》的煞气,只有长期接触血煞教功法的人才会沾上。昨夜库房暗格里的令牌,就是这味儿。
他假装调整握剑姿势,铁剑缓缓转了四十五度。这个角度让灵魂空间捕捉到地面残留的剑气轨迹。金雾翻腾,推演图自动生成,第七重变招浮现出来时,他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杀招。
不是测试,是破脉。剑气会顺着导气纹的路径反冲,直接炸开任脉末端。若他没刻这八道纹,最多被震退;可正因他刻了,才会被这招反噬致残。
吴坤在试探他有没有推演功法的能力,更在试探他是不是血煞教的内应。接不住,是废物;接住了,却用错法,就是死。
他低头,左袖被剑气划开半寸,露出第三道导气纹。这是他故意露的破绽——既让吴坤确认他确实在推演,又不至于暴露灵魂空间的底。吴坤扔来一块外门令牌,铜面刻着“玄”字。
陈凡心中一动,他感觉到这块令牌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他伸手去接,令牌擦过右手背,接触的瞬间,灵魂空间自动捕捉到背面的隐秘纹路——和账本上“玄字第三十七”的血纹完全吻合。这是证据,玄一门高层和血煞教勾结的铁证。
他攥紧令牌,掌心发烫。
演武场西北角的古槐树突然晃了三下,三十七片叶子同时落下。他知道,那是执法堂弟子在传信。铜牌纹路在灵魂空间里和血煞教令牌完全重合,这些人,不是内应,就是被控制了。
晨光刺破云层,照在观战台最高处。一道人影藏在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脸。三个月前,黑风山脉的血煞教巡察使,腰间玉牌此刻在灵魂空间里和某个推演阵法产生共鸣。
新的迷雾在金雾中翻涌。
可眼下,他得先站稳。
吴坤站在三尺外,木剑垂地,松香散尽。他盯着陈凡,眼神像在看一件东西,而不是一个人。
“你这功法,”老人开口,“谁教的?”
陈凡抬头,嗓音平稳:“没人教。”
“没人教,能刻出导气纹?能接下三成力的剑气?”吴坤往前半步,木剑尖挑起他肩头衣料,露出底下金纹一闪而没的痕迹,“这纹路,不是外门能有的。”
陈凡没躲。
他知道吴坤在等一个答案——是承认推演,还是否认到底。
他选了中间。
“我照着残碑练的。”
“残碑?”吴坤冷笑,“那碑上的剑意,能让人活过三招?你倒是有本事。”
陈凡不答,只把铁剑收回背后。剑柄上的金纹蹭过肩胛,像是在提醒他昨夜密室里的痛。
吴坤盯着他看了三息,忽然抬手,木剑往地上一插。松木没入青石三寸,剑身嗡鸣不止。
“明日辰时,再试。”
他转身就走,袍角扫过那滩药汁,留下一道湿痕。
陈凡站在原地,掌心的令牌还在发烫。他知道,明天不是结束,是开始。
观战台上的阴影人影动了动,腰间玉牌轻轻一震。
陈凡低头,看见自己右手背被令牌划破的地方,渗出一滴血。血珠顺着掌纹滑下,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