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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外,官道。

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东宫仪仗在初冬略显萧瑟的阳光下,排开长长的队列,缓缓向北移动。

金瓜钺斧,黄罗伞盖,太子车辇被护卫得水泄不通,尽显储君威仪。

道路两旁,扬州府的官员们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如释重负的恭敬,垂首恭送。

孙伏伽站在最前面,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殿下此行,雷霆手段,涤荡江南污浊,功在社稷,下官等铭感五内。”

孙伏伽的声音透过车帘传进来,带着刻意的奉承。

车辇内,李承乾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并未回应崔明远的虚词,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启程吧。”

车轮辘辘,烟尘微扬。

庞大的队伍,带着江南官场无数人“送瘟神”般的期盼,踏上了“归途”。

然而,就在仪仗队离开扬州城不过二十里,转入一处林木茂密的山道时,几道如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队伍中脱离。

李承乾、李大亮、段志玄,以及柳絮亲自率领的十二名鸣笛最顶尖的好手,连同那个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多了几分决绝的漕吏孟俊,迅速隐入了山林深处。

留在车辇里的,只是一个身形与李承乾有几分相似的鸣笛高手,披着太子的袍服。

太湖,烟波浩渺。

时值初冬,湖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寒雾。

无边无际的芦苇荡在风中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低语,更添几分神秘与肃杀。

几条毫不起眼的乌篷小船,如同水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破开水面,在孟俊紧张而专注的指引下,灵活地穿梭在迷宫般的水道、暗礁与枯萎的芦苇丛中。

“左……左转,绕过那片看起来像水草其实是暗礁的地方……对,贴着右边那片芦苇走……小心水下有沉木……”

孟俊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微微的颤抖,手指却异常稳定地指向各个方位。

他额头上全是冷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吓的。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还有儿子的命,全都系在这趟凶险无比的行程上了。

柳絮半蹲在船头,如同最机警的猎鹰,锐利的目光穿透薄雾,扫视着周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李大亮和段志玄则分坐小船两侧,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李承乾坐在船舱内,神色平静,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寒芒。

小船在曲折复杂的水道中足足穿行了近两个时辰,好几次都险险擦过水下的暗桩和礁石。

周围的芦苇荡越来越密,水色也越发幽深,连水鸟的叫声都稀少了许多,只有船桨破水的哗哗声,显得格外清晰。

“就……就是前面!”

孟俊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恐惧,指向一片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毫无二致的、被高大茂密芦苇完全包围的水域,

“水鬼愁沙洲!船坞的入口就在这片芦苇墙后面!水道很窄,只能勉强容一条小船通过!”

柳絮打了个手势,三条小船立刻停下。

几名鸣笛好手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口中含着细长的芦管,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水面之上,迅速向芦苇墙潜游而去。

片刻之后,芦苇深处传来几声模仿水鸟的短促鸣叫——安全。

小船这才缓缓驶入那片看似密不透风的芦苇墙。

拨开层层叠叠的枯黄芦苇杆,一条仅容一船通过的、极其隐蔽的水道豁然出现!

水道尽头,赫然是一个天然形成、又被人工拓宽加固过的凹陷水湾。

水湾深处,一个依着山壁修建、被大量天然藤蔓和枯败芦苇覆盖的木结构船坞,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巨兽,悄然显露在众人眼前!

船坞很大,虽然看起来年久失修,木料有些腐朽,但整体框架依然坚固。

坞门紧闭,坞内水面平静无波,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小船无声地靠岸。

李承乾等人迅速登岸,留下两人看守船只和孟俊。

柳絮带着人如同影子般散开,仔细检查船坞周围。

坞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锁着,但锁孔处有新鲜的油脂痕迹。

柳絮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钢针,插入锁孔,屏息凝神,片刻后,“咔哒”一声轻响,铁锁应声而开。

推开沉重的坞门,一股混合着木头腐朽、水腥和淡淡机油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坞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大,空荡荡的,只有几根支撑的粗大木柱。

地面和坞壁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角落里散落着一些废弃的工具和缆绳。

“空的?”

段志玄皱了皱眉,有些失望地压低声音。

“不,”

柳絮蹲下身,用手指捻起坞内泥地上的一小撮浮土,露出下面相对新鲜、带着踩踏痕迹的硬土,

“灰尘是故意撒上去的。看这里,还有这里,”

她指向坞壁几处不起眼的角落,

“这些油渍,很新。还有这地面,虽然撒了灰,但仔细看,有重物拖拽留下的痕迹,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月。”

李大亮也走到坞内尽头靠山壁的地方,用刀鞘轻轻敲击着墙壁,侧耳倾听。

敲到一处时,声音略显空洞。

“殿下,这后面是空的!”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那是一面看似普通的石壁,与山体相连,布满了湿滑的青苔。

但细看之下,石壁下方靠近地面的地方,有几块石头的缝隙显得过于规整,且青苔有被反复蹭掉的痕迹。

李大亮和段志玄合力,用刀鞘插入缝隙,运足内力,猛地一撬!

“嘎吱……”

一声沉闷的摩擦声响起,一块约莫半人高、伪装得天衣无缝的石板被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洞口!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霉味和陈旧纸张气息的风,从洞内涌出。

柳絮点燃一支特制的细长火折子,率先探入洞内。

确认安全后,李承乾、李大亮、段志玄依次弯腰钻入。

洞内是一条向下倾斜、人工开凿的粗糙甬道,走了约莫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隐藏在船坞山壁内部、足有两间屋子大小的地窖!

火折子的光芒跳跃着,勉强照亮了这个尘封的秘密空间。

没有预想中的金山银海,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见多识广的李大亮和段志玄都倒吸一口冷气!

地窖的一角,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成捆的、巨大的羊皮和厚纸卷轴!

柳絮迅速解开其中一卷,在火光下展开——赫然是一幅极其精密复杂的大型海船结构图!

龙骨、肋板、船舱、桅杆、风帆……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尺寸和看不懂的符号!

其设计之精巧,船体之庞大,远超目前大唐水师的主力楼船!

旁边几卷图纸,则描绘着各种奇特的武器装置和复杂的滑轮组结构。

“老天爷……”

李大亮凑近细看,饶是他沉稳如山,也忍不住低声惊叹,

“这船造的,要是真能下水,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堡垒!这工艺,这想法,绝非我中原常见。倭人竟有这等能耐?”

另一角,则堆放着几套用油布包裹的物件。

段志玄上前解开,里面赫然是几套崭新锃亮、造型狰狞的倭国高级武士大铠!

猩红的漆色,夸张的肩甲和面具,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和异域特有的凶悍气息。

铠甲旁边,散乱地堆着一个小木箱,盖子半开着,里面是满满一箱铸造粗糙、但分量十足的金币!

金币上铸刻着奇异的纹章和一个人物头像。

段志玄拿起一枚金币,在手里掂了掂,借着火光仔细瞅了瞅上面那个凸眼塌鼻、表情凶狠的头像,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

“嚯,这小金饼子分量倒是不含糊,压手。就是上面刻这哥们儿,长得也太随心所欲了点,跟被城门夹过脑袋又让驴踢了一脚似的,倭国人的审美真他娘的邪门。”

李承乾没有理会段志玄的吐槽,他的目光落在了地窖最深处一张蒙尘的木桌上。

桌上放着一个黑漆漆、毫不起眼的铁盒。

他走过去,拂去灰尘,打开盒盖。

里面没有珠宝,只有一本用厚厚油纸包裹、边缘已经磨损发黑的册子,封皮上没有任何文字。

他拿起册子,入手沉重。

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完全无法辨认的奇异符号,排列组合毫无规律,像天书一般。

“密码?”

柳絮凑过来看了一眼,秀眉微蹙。

“嗯。”

李承乾应了一声,手指快速而沉稳地翻动着书页,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扫过那些怪异的字符。

他融合的记忆里,恰好包含了一些现代密码学的基础逻辑。

这些符号虽然陌生,但其排列组合的内在规律,隐隐透露出一种结构化的编码痕迹。

他尝试着用几种常见的替换和移位规则去套用,大脑飞速运转。

时间在寂静的地窖中流淌,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火折子燃烧的噼啪轻响。

李大亮和段志玄警惕地守在入口处,柳絮则仔细检查着其他物品。

突然,李承乾翻动书页的手指一顿!

在册子靠近末尾的某一页,纸张的厚度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差异。

他眼神一凝,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沿着书页中缝的边缘轻轻刮蹭、捻动。

“刺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撕裂声。

在柳絮惊讶的目光中,李承乾竟然从那看似浑然一体的书页夹层里,抽出了一张薄如蝉翼、只有巴掌大小的坚韧皮纸!

皮纸显然经过特殊处理,防水防蛀。

上面用极细的炭笔,勾勒着一些简单的线条和标记——这是一张极其简陋的海图!

图的范围不大,中心标注着一个陌生小岛的简易轮廓,旁边潦草地写着几个字,但似乎被撕掉了一半,只剩下两个残缺的字迹:

“…金…穴?”

金穴?

李承乾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名字瞬间与沈万金账册里那艘耗资八十万两白银打造的“海船”、与倭国金币、与这超越时代的造船图纸联系在了一起!

一个关于财富、野心和跨海阴谋的惊天猜想,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有些秘密就像水底的暗桩,看不见,但船撞上去,就会粉身碎骨。”

李承乾凝视着那张残图,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窖深处的回音。

他正欲将残图收起,仔细研究——

“咻——!!!”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鸣镝厉啸,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毫无征兆地穿透厚厚的地窖土层和船坞木板,无比清晰地刺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示警!

最高级别的遇敌示警!

地窖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

火折子的光芒在李承乾骤然缩紧的瞳孔中剧烈跳动。

柳絮脸色剧变,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地窖入口!

李大亮和段志玄更是瞬间拔刀出鞘,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两道冰冷的弧线,一左一右,死死封住了狭窄的甬道!

地窖外,看守船只的鸣笛高手发出的鸣镝,只响了一声,便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芦苇荡深处传来的、如同潮水般迅速逼近的、密集而压抑的脚步声!

以及利器划过芦苇杆的沙沙声!

他们被发现了!

而且,是被一支早有准备、数量绝对碾压的精锐力量,无声无息地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