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给整懵了。
随着何翠花的话音落下，她上下打量着这个胖女人，一脸不屑，“你是谁啊你？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
“我呸！”何翠花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差点吐到张巧嘴的鞋面上，“她是我亲侄女，你说关不关我事？！”
她根本不给张巧嘴反驳的机会，指着何彩英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对着周围所有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人，大声地宣布道：
“你们都给我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
“我侄女，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老桑家二房的种。”
“是个大金孙。”
“马上，就要风风光光地，嫁给我小叔子桑大海了。”
她顿了顿，用一种极其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穿着一身打补丁衣服，一脸怂样的王大锤。
“她有我们桑家养着，金贵着呢！”
“用得着看得上你家那三瓜俩枣？！你家那二十块钱，够给我侄女买件新衣服吗？”
“别是你们家男人没本事，在外面欠了赌债，最后钱没了，想赖到我侄女这个孤儿寡母头上吧？！”
这番话，直接来个颠倒黑白，还直接就把人讨债的，给说成讹人了的。
何彩英一看她亲姑姑，刚刚差点就要被逼着，把钱拿出来了，这下可不用了，自己的救星来了。
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用一种委屈至极、几乎要断过气去的声音，哭喊了一声：“姑姑——”
声音，九曲十八弯的，听得人心里直发酸。
她又转过头，对着已经被何翠花这番话给气傻了的张巧嘴，用一种柔弱得能掐出水来的声音，可怜巴巴地辩解了一句：
“嫂子，我真的…我真的没拿过大锤哥的钱啊……”
她抽泣着，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我连他是谁都快不认得了，我们真的不熟……”
王大锤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说完这句，何彩英抚着自己的肚子，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白了。
身子，也跟着一晃，一副天旋地转，马上就要晕死过去的样子。
“哎哟，彩英彩英，你这是怎么了？”
何翠花一把扶住了她，对着张巧嘴两口子，嘴里就开骂，“看见没！”
“我们家彩英，人都被你们给气的，动了胎气了。”
“我可告诉你们。”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我侄女肚子里这个，可是我们老桑家的金孙，是宝贝疙瘩。”
“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我，何翠花！还有我们整个老桑家，就让你们两口子赔命。”
赔命两个字，一说出口就砸在张巧嘴和王大锤的心上。
他们就是来要钱的，可不想真闹出人命来啊。
这时候，谁家不把肚子里怀着金孙的孕妇，当做天大的事。谁要是真把人给弄流产了，那可是要被全村人戳脊梁骨戳死的。
张巧嘴虽然泼辣，但也不是傻子，知道轻重。
她看着何彩英一副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再看看何翠花一副要跟她拼命的架势，心里，终于怂了。
“行！算你们狠！”
“你们呢，也别得意。”
“人这一辈子，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这事我们认栽了，我就等着以后看你们老何家，能有多风光能耐？哼！”
她不甘心地，狠狠瞪了何彩英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然后，她揪着自己那个从头到尾都跟个闷葫芦一样没用的男人王大锤的耳朵，骂骂咧咧地，悻悻然地，走了。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在外面给老娘惹事，走，回家再跟你算账！”
何彩英何翠花两人根本不在意张巧嘴不痛不痒的咒骂，她们看着他们两口子灰溜溜的，落荒而逃的背影，全都松了口气。
何翠花的心里，甚至还有点小得意。
看吧。
还得是她出马。
三言两语，就把在村里横着走的泼妇给怼跑了。
她搀扶着还靠在她身上，柔弱得像没两根骨头的好侄女，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关切地说道：
“哎哟，我的好彩英啊，没事了，没事了，人都走了。”
“快，跟姑姑进屋歇歇，可千万别动了胎气。”
她扶着何彩英，走进小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外面那些还没散去的，探头探脑的目光，全都隔绝在外。
门一关上。
何翠花脸上的关切表情，瞬间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她一把甩开还靠在她身上的何彩英，自顾自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碗凉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然后，她用袖子擦了擦嘴，转过身，看着何彩英，开门见山。
“行了。”
“你也别装了。”
“现在没外人了，也别跟我来那套哭哭啼啼的把戏。”
“咱们姑侄俩，也该好好地，算算咱们自己的账了。”
屋子里，穿着一身时髦连衣裙的何芳，正稳稳当当地坐在炕沿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抬一下头，仿佛屋外的那场闹剧，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何翠花看着自己这个外甥女，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模样，心里，是一阵阵的发寒。
还真是个冷血的白眼狼！
她亲妈，刚才就在外面，被人指着鼻子，骂水性杨花的狐狸精、不要脸的破鞋。
她倒好。
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有闲心坐在这儿看书。
连出去帮腔一句都没有。
她身上穿的这身时髦的蓝色连衣裙，她嘴里吃的那些精细的点心，哪一样，不是她妈何彩英，牺牲自己的名声和身体，从那些野男人手里换来的？！
为了能把她这个拖油瓶从赵起那个没用的废物东西的手里要过来，她亲妈到现在，还跟那边牵扯不清呢。
这冷心冷肺的性子，真不愧是赵起那个赌鬼的种。
一样自私自利。
也像足了他们老何家那群，只认钱不认人的白眼狼。
想到这里，何翠花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她陡然间意识到，跟眼前这对自私自利的母女，谈感情，谈亲情，那都是扯淡。
不如直接谈钱。
利益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