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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何伟金尚未动身去请御医,杨府的下人便先一步登门,言称东家已醒,请何老板过府一叙。

何伟金心中诧异,带着几分疑虑匆匆赶到杨府。踏入内室,只见杨逍宇(杨思延)半倚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一双看似黯淡无神、却偶尔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精光的眼睛。这副凄惨模样,比前几日昏迷时更添了几分触目惊心。

“杨……杨兄弟!你终于醒了!”何伟金快步上前,脸上瞬间堆满了“真挚”的关切与惊喜,“真是苍天有眼!你可吓死为兄了!”

杨逍宇艰难地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沙哑:“何……何大哥……来了……劳您……多次探望……杨某……感激不尽……”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几个字就要喘口气,显得极为吃力:“只是……唉……本想与何大哥……做成那桩大生意……如今……我这副模样……怕是……要耽误何大哥……和贵人的大事了……实在……抱歉……”

他抢先一步,将“耽误交易”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语气充满了愧疚与无奈。

何伟金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他赶紧摆手,语气愈发“诚恳”:“杨兄弟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兄弟,何必见外!养伤要紧,生意的事不急,不急!”

他嘴上说着不急,心里却早已把公孙泽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老不死的!非要画蛇添足伪装什么北疆蛮子!这下好了!把人吓破胆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果然,只见杨逍宇艰难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后怕与恐惧,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憋屈:“何大哥……好意……杨某心领了……只是……经此一劫……杨某实在是……心有余悸啊……”

他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道,语气充满了“不好意思”和“无奈”:“那北疆之人……手段如此酷烈……这次是警告……下次……恐怕就……杨某实在是……没胆子再继续这桩生意了……万一再连累何大哥……杨某万死难辞其咎……这生意……还是……算了吧……”

“算了?!”何伟金一听,头皮都快炸了!急得差点跳起来!这煮熟的鸭子眼看就要飞了,他如何能甘心!六皇子那边还等着这东西增强实力,压制其他兄弟呢!

他连忙上前一步,几乎要抓住杨逍宇的手(碍于对方浑身是伤又缩了回来),语气急切地保证道:“杨兄弟!万万不可!你放心!绝对放心!那北疆蛮子嚣张不了多久!有哥哥我在,有哥哥身后的贵人在!在这霖益城中,保你平安无事!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汗毛!否则我何伟金第一个不答应!”

他说得斩钉截铁,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杨逍宇闻言,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目光扫过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绷带,然后又缓缓抬起眼,看向何伟金。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有对未来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不信任**。

仿佛在说:你保证?你的保证值几个钱?我现在这副模样,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何伟金被这眼神看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中再次将公孙泽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这老匹夫,真是把他坑惨了!

眼看空口白牙的保证无法取信于人,何伟金把心一横,知道不出点血是不行了。他咬咬牙,脸上挤出一个更加“真诚”甚至带着几分“恳求”的表情:“杨兄弟!哥哥知道这次让你受惊了!这样!除了保证你的安全之外,价格方面,我们好商量!只要生意能继续,条件随你开!只要哥哥我能办到,绝无二话!”

他心中滴血,但面上却一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仗义模样。

杨逍宇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虚弱挣扎的样子。他沉默了下去,眉头紧锁,眼神闪烁不定,仿佛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以及何伟金焦急等待的心跳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何伟金额角的汗都快下来了。

终于,杨逍宇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的挣扎渐渐被一种“无奈”和“被感动”所取代。

“唉……何大哥……你……你如此诚心……杨某若是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他声音依旧虚弱,却带上了一丝妥协的意味。

何伟金心中大喜,刚要开口,却听杨逍宇又继续说道,语气变得异常“义气”:

“何大哥你放心!我杨思延做生意,最讲诚信!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坐地起价!这样,柳满财那边是什么价,我给你就是什么价!一门‘天雷地火’,我只收你五百两黄金!多一两我都不收!就当是交何大哥这个朋友了!”

五百两?!

何伟金心中先是一松,这价格虽然依旧惊人,但比他预想的“狮子大开口”要好得多。

但随即,常年勾心斗角养成的多疑本性又让他忍不住琢磨:这价格……是否真的就是成本价?

看到何伟金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虑,杨逍宇心中早有预案,根本不给他深思的机会。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极为难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只是……何大哥,有件事得提前跟你说清楚,免得日后你说我杨某人不地道。”

“我这次昏迷了好几天,与你这边的交易一直没定下来。我家娘子那边……唉,女人家胆子小,又急着完成柳满财那边已经敲定的买卖,就把绝大部分材料都耗用掉了,全力供给北疆那边了。”

他摊了摊手(动作牵动伤口,让他龇牙咧嘴了一下),无奈道:“所以……何大哥你这边要的货,恐怕……得等上一段不短的时间了。我得等娘子娘家那边慢慢凑齐材料,重新开炉锻造才行……”

“等?!那怎么行!”

何伟金一听,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等?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北疆那边一旦大规模装备了这种大杀器,实力必然暴涨!此消彼长之下,六皇子的大业岂不是危矣?!更何况,六皇子对此事极为重视,若是办砸了……

巨大的焦虑瞬间压倒了对价格的怀疑。何伟金急忙道:“不能等!绝对不能等!杨兄弟,需要什么材料?你尽管开口!所有材料,都由我来提供!需要多少,我立刻去筹措!保证是最好的材料!而且,这绝不影咱们谈好的价格!五百两一门,不变!”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显得诚意十足。然而,在这份焦急之下,也藏着他自己的算计:若能拿到材料的清单,他就能借此分析这“天雷地火”的构造奥秘!万一……万一将来自己能仿造出来,那现在投入的所有钱财都是值得的!届时,这杨思延也就失去了价值……现在的付出,不过是暂时存放在他那里而已!

杨逍宇看着何伟金那“急切真诚”又暗藏鬼胎的眼神,心里差点乐开了花。对方果然如他所料,一步步走进了陷阱。

说已经开始给北疆交货,就是为了让对方焦急。然后提出材料方面的要求,就是为了引导对方动这“反向研究”的念头。

“反向研究”……听上去好像很简单,但其实这远比从零开始直接发明更加困难!就算这“天雷地火”科技含量并没有那——么复杂,但何伟金这些人也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弄明白的!

他再次沉默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眉头紧锁,仿佛在权衡利弊,计算着材料的种类和数量。

何伟金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他,如同等待审判。

良久,杨逍宇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一咬牙,抬头看向何伟金,眼神“真挚”而“仗义”:“好!何大哥如此豪爽,杨某再扭捏就太不够意思了!材料你来出!价格……我杨思延也绝不能让你吃亏!这样,一门炮三百五十两黄金!就这么定了!”

他又“主动”降了一百五十两,显得无比“厚道”。

何伟金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了,只剩下一丝窃喜——不仅解决了供货问题,还拿到了材料清单,价格还足足减少了一百五十两黄金。

他哪知道,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柳满财那边,这所谓的价格,都是杨逍宇随口瞎说的……

“好!杨兄弟快人快语!就这么说定了!”何伟金生怕他反悔,立刻拍板。

两人又迅速敲定了一些细节,何伟金拿到一份杨逍宇颤颤巍巍写下的材料清单后,便心满意足、急匆匆地告辞离去,忙着筹备金银和材料去了。

送走何伟金,内室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柳梦嫣款步走出,来到床边坐下。她伸出纤纤玉手,再次贴于杨逍宇胸口,精纯温和的真气缓缓渡入,帮他平复因方才“激烈”谈判而略微急促的气息。

她看着杨逍宇那张虽然苍白却难掩得意和狡黠的脸庞,忍不住莞尔一笑,眼波流转,轻声问道:“看你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现在,可以告诉妾身,你列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到底有何妙用了吧?妾身可是好奇得紧呢。”

“这回,为夫可是亏大了呢!”杨逍宇享受着美人传递过来的柔情和温暖,“痛心疾首”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