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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铁肋初成与暗夜来客

龙江关旧船厂的改造,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推进着。拆除废弃棚屋的敲打声、清理淤泥的号子声、新砌炉窑的夯土声,日夜不息,打破了江宁城东南隅长久以来的沉寂。林昭以“恢复漕运、整饬江防”的名义,从留都工部拿到了部分许可,但真正驱动这一切的,是苏松海商胡老板等人秘密输送来的第一笔巨额银钱,以及沈云漪手中那份凝聚着希望与挑战的图纸。

船厂核心区域被高大的竹篱和稽查队员严密把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内部,格局已焕然一新。原先最大的一个船坞被加深拓宽,旁边新建起一座煅烧铁肋的工棚,粗大的烟囱整日喷吐着黑烟。另一侧,则是临时搭建的蒸汽机调试场地,粗重的钢铁部件散落四处,穿着格物院深色棉袍的学员与赤着上身、古铜色皮肤的老船工混杂在一起,围着图纸和实物激烈讨论。

沈云漪几乎住在了工棚。她褪去了些许书卷气,眉宇间多了份工匠般的专注与执拗。此刻,她正站在一座新砌的、规模远超西山时期的坫炉前,监督着第一根主铁肋的浇铸。炽红的铁水从坩埚中倾泻而出,涌入用上好陶土烧制的巨大模具中,发出嘶嘶的声响,腾起大团白色的水汽和刺鼻的烟雾。

“控制流速!注意排气!”她的声音在轰鸣和热浪中显得有些嘶哑,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几名从芜湖紧急招募来的老铁匠,按照她事先反复强调的要点,紧张地操作着。这根长达四丈、带有复杂弧度和连接结构的铁肋,是整艘船龙骨的关键,容不得半点瑕疵。

浇铸完成,待模具稍冷,沈云漪立刻带人上前检查。她用特制的卡尺测量着关键部位的尺寸,用小锤轻轻敲击,凝神倾听声音,判断内部是否有气泡或裂纹。

“第三连接处,有轻微缩孔。”她指着模具结合部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对负责此段的工匠头领说道,“记录参数,下一根浇铸时,此处模具需预热更久,浇铸速度再放缓一成。”

工匠头领抹了把汗,连连点头。他们这些老师傅,以往全凭经验,何曾见过如此精细到苛刻的流程控制?起初颇有微词,但在沈云漪用他们能理解的力学原理解释了为何此处不能有缺陷,以及亲眼见到格物院那些奇奇怪怪的测量工具展现出的精准后,不服气也变成了敬畏与配合。

与此同时,在船坞另一头的木工作业区,巨大的楠木方料堆积如山。遴选来的木匠们正在按照放样后的图纸,加工船壳板。空气中弥漫着新剖木料的清香。与铁肋的精密冷硬不同,这里充满了斧凿的劈砍声和刨花的飞舞,更显传统与粗犷。如何将坚硬的铁肋与厚重的木壳完美结合,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全新课题。

林昭的身影不时出现在船厂的各个角落。他不过多干涉具体技术细节,但密切关注着进度和资源调配。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在造一艘船,更是在搭建一个全新的体系,是在与时间赛跑。

就在船厂初现雏形之际,江宁城内的暗流也开始拍打这处新兴的据点。

这一日傍晚,孙幕僚拿着一份拜帖,面色凝重地找到正在查看蒸汽机气缸镗孔进度的林昭。“大人,应天府通判,钱谦益的门生,顾宪成来访。”

林昭眉头微挑。顾宪成,东林书院的创始人之一,虽官位不高,但在江南士林清流中声望极隆,是钱谦益的重要盟友,也是江南“清议”的代表人物。他的来访,意味深长。

在临时收拾出来的、依旧带着淡淡桐油味的签押房内,林昭会见了顾宪成。来人四十余岁年纪,面容清癯,目光炯炯,一身半旧的儒衫浆洗得发白,透着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节。

“林大人,”顾宪成拱手行礼,姿态端正,语气却不卑不亢,“冒昧来访,还望海涵。”

“顾先生客气,请坐。”林昭示意看茶。

寒暄几句后,顾宪成便切入正题,目光直视林昭:“林大人南来,倡言抗虏靖难,江南士民无不翘首以盼。然,近日城中流言纷起,言大人这龙江关内,不行圣贤之道,不修仁政德化,却大兴土木,聚集匠户,行那奇技淫巧之事,与民争利,更恐惊扰地方,徒耗钱粮。不知大人对此,有何见解?”

话语平和,质疑却如刀锋般锐利。这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传统士大夫对林昭所作所为的观感与不安。

林昭放下茶盏,神色平静:“顾先生所言‘奇技淫巧’,若能造出利舰坚炮,御敌于国门之外,保江南百姓身家性命,使漕运复通,商路再畅,不知算不算‘仁政’之一端?若闭门空谈性理,坐视夷寇肆虐,民生凋敝,这‘圣贤之道’,又行之何处?”

他语气并不激烈,却针锋相对。“至于与民争利,林某所用工匠,皆付足工钱,所购物料,皆按市价。胡记布行等商贾,乃是自愿出资,共襄御侮之举,何来争利之说?倒是江口被锁,商路断绝,真正与民争利、夺人生计者,又是谁?”

顾宪成眉头微蹙,显然对林昭这套“效用至上”的辩词并不完全认同,但一时也难以驳斥。他沉吟片刻,道:“大人之言,虽似有理,然终究是末节。治国平天下,根本在于正人心,厚风俗。若人人逐利而忘义,重器而轻德,则国本动摇,恐非社稷之福。况且,北朝虽立新君,终究是朱明正统,大人在此另起炉灶,恐非人臣之道,亦有分裂国家之嫌。”

这才是核心的矛盾——道统之争与正统性之争。

林昭知道,无法短时间内说服这样的理学名士,但他必须表明立场,争取中间派。“顾先生,北朝朱翊镠,勾结外寇,祸乱东南,其位来得不正,其行更是祸国。林某在此,并非另立朝廷,而是秉持先帝遗志,护我华夏衣冠,待扫清寰宇,自当迎奉大明正统。至于人心风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依稀可见的船厂灯火,“若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先求生存,再图教化,亦是圣贤不得已之权变。”

会谈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双方谁也无法彻底说服对方,但顾宪成离去时,脸上的凝重少了几分,多了些深思。林昭知道,这只是开始。在江宁,他不仅要面对北方的压力和海上的威胁,更要面对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的文化与思想的壁垒。

送走顾宪成,夜色已深。林昭回到临时的书房,准备处理积压的文书。窗外万籁俱寂,只有船厂方向隐约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夜枭啼叫般的哨音。

林昭执笔的手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这是周铁鹰与他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他不动声色地吹熄了蜡烛,书房内瞬间陷入黑暗。

片刻后,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后窗滑入,正是风尘仆仆的周铁鹰。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大人,”周铁鹰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急促,“李帅有密信!”

林昭心中一震。李如松!他终于有消息了!

周铁鹰从贴身处取出一个用蜡封得严严实实的细小铜管,递给林昭。林昭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捏碎蜡封,抽出里面卷得紧紧的一小卷纸条。上面的字迹潦草而刚劲,正是李如松的手笔,用的是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简易密码。

林昭迅速译读着,脸色随着阅读的深入而不断变幻。信中的内容,让他既感振奋,又觉压力如山。

李如松在信中坦言,齐王(现武靖帝)朱翊镠登基后,已开始着手清洗军中异己,尤其是他李如松的旧部。他目前虽凭借在边镇的威望暂时稳住局面,但处境已极其艰难,无法明目张胆地支持林昭。然而,他提供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和承诺:

朱翊镠为巩固权力,并筹措与荷兰人交易的巨额款项,已决定加大对江南的财富掠夺。其心腹太监已秘密南下,不日将抵达江宁,旨在胁迫魏国公等勋臣及江南富商,交出巨额“助饷”,并试图接管江宁守备兵权,彻底铲除林昭这个心腹大患。

而李如松的承诺是:若林昭能在南方顶住压力,甚至给予北上之敌以重创,吸引朱翊钧主力南顾,他便可趁北方空虚之机,联合旧部,挥师南下,直捣京师!

“信使还说,”周铁鹰补充道,“李帅让您务必小心,朱翊镠派来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吉祥,此人心狠手辣,尤擅罗织罪名,构陷忠良,随行还带有一批大内高手。”

林昭将纸条凑到烛台上,看着它化为灰烬。火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映照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北方磨刀霍霍,内部的倾轧也即将到来。江南的和风细雨之下,真正的腥风血雨,已然逼近。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远处,龙江船厂的方向,几点灯火在夜色中顽强地亮着,那是铁肋初成的工棚,是希望所在。

“告诉李帅,”林昭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异常冷静,“他的意思,我明白了。江南这块骨头,没那么好啃。让他……静待时机。”

他需要时间,船厂需要时间,新生的力量需要时间。而敌人,显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时间。

一场围绕江宁、围绕这初生船厂、围绕南方命运的巨大风暴,已在天际积聚,随时可能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