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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楚汉争霸演义 > 第53章 误陷大泽迷失路 ,问路田父遭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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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误陷大泽迷失路 ,问路田父遭欺骗

东城平原的厮杀声在身后渐渐远去,化作风中若有若无的闷响,却像重锤般敲在每一名楚军残兵的心上。项羽勒住乌骓马的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匹跟随他八年的宝马此刻浑身汗湿,马腹两侧的汗水混着溅上的血水在寒风中冻结成冰甲,每走一步,冰层与马毛摩擦都发出“咔嗒”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剥落。马鼻里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细碎的霜花,落在项羽染血的铠甲上,与暗红的血污交织成斑驳的纹路。

他怀中的钟离昧又陷入了昏迷,肩胛处中箭的伤口在奔逃的颠簸中彻底裂开,暗红的血渍浸透了项羽胸前的鱼鳞甲,与之前在东城战场沾染的血污层层叠加,结成一块厚重坚硬的血痂,冰凉地贴在肌肤上。项羽能清晰感受到怀中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那微弱的气息透过甲胄传来,像一根细针,不断刺着他的神经。

“驾!”项羽轻轻夹了夹马腹,乌骓马似懂主人心意,脚步微微加快,却刻意放轻了蹄声,避免颠簸加剧钟离昧的伤势。前方的旷野光秃秃的,只有几株枯树歪斜地立着,枝桠上挂着的残雪在风中簌簌飘落,像极了楚军此刻支离破碎的局势。

“大王,歇……歇口气吧。”季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他挣扎着从马背上滑下来,落地时踉跄了两步,右手死死按住后背的刀伤——那是在东城为掩护项羽时被汉兵砍中的伤口,此刻被奔逃的动作牵拉得剧痛难忍,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惨白。

季布拄着长剑勉强站稳,目光扫过身后东倒西歪的队伍,每看一眼,心就沉下去一分。他清点人数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细不可闻:“算上重伤不能动的,咱们只剩七百一十三人了……项庄贤弟他……”说到“项庄”二字,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下午东城战场的画面瞬间涌上每个人的心头:年仅十八岁的项庄,那个刚参军时连剑都握不稳的少年,在汉军追兵围上来时,毅然转身扑向敌阵,短剑刺穿一名汉兵咽喉的同时,自己也被数把长刀砍中。他倒在地上时,还朝着项羽逃亡的方向用尽最后力气喊了一声“大王保重”,那声音里的决绝,像烙铁般深深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一名断了左臂的士兵靠在枯树上,听到“项庄”的名字,忍不住抹了把脸,粗糙的手掌上沾满了血污和泪水。他和项庄是同乡,出发前还一起吃了项庄母亲烙的麦饼,如今却天人永隔。队伍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疲惫和悲痛像潮水般淹没了这群残兵。

项羽没有回头,只是凝望着东南方的天际。夕阳早已沉入丘陵背后,仅余一抹惨淡的橘红染着厚重的云层,将地面枯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枯瘦手臂,透着说不出的苍凉。寒风卷着枯草碎屑和细小的冰碴打在脸上,带着一股沼泽特有的腐臭气息,混杂着水草的腥气,刺鼻难闻。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地,原本坚硬的黄土早已变成松软的黑泥,马蹄踩上去,深深陷下去半尺,拔出时带着“咕叽”的黏腻声响。远处隐约能听到水洼结冰的脆响,“咔嚓”一声,又一声,在寂静的旷野中格外清晰,像是死神的脚步在逼近。

“不能歇。”项羽的声音比寒风更冷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翻身下马时,动作刻意放轻,生怕惊醒怀中的钟离昧。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土坡上时,他特意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钟离昧身上——那披风是江东的织锦所制,虽已染血,却依旧厚实。

乌骓马立刻凑过来,用脑袋轻轻蹭着主人的手臂,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项羽的袖甲上凝成霜花。项羽伸手拍了拍马颈,感受到掌心下熟悉的温度,心中稍定。这匹马陪着他从江东起兵,历经巨鹿之战的惨烈,彭城之战的辉煌,如今虽瘦骨嶙峋,眼神却依旧桀骜。

“樊哙和彭越的追兵最多半个时辰就会赶到。”项羽的目光扫过四周,这片旷野无山无河,无险可守,一旦被追兵追上,便是死路一条,“必须尽快找到通往乌江的路。”他拔出腰间的短剑,剑刃在残光中泛着冷光,几下就削了根粗壮的枯树枝,削去枝桠,当作拐杖递给季布,“你带十人照看伤员,守住这片土坡,我亲自带斥候探路。”

季布刚要推辞,说“大王乃一军之主,不可轻动”,抬头却撞进项羽决绝的眼神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项羽的脾气,此刻争论只会耽误时间,只能咬着牙接过拐杖,重重点头:“大王放心,末将便是死,也会守住伤员,等您回来!”

季布转身吆喝着召集士兵,十名伤势较轻的士兵立刻上前,解下身上的破棉絮,层层叠叠盖在钟离昧和其他重伤员身上。一名腹部中箭的士兵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不肯哼一声,只是死死抓着身下的枯草,指节泛白。

人群中,一名十七八岁的小兵格外显眼。他个子不高,身形单薄,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动作麻利地照顾着身边的伤员。这小兵名叫项小乙,是项羽的同乡,家住在乌江畔的项家村。他的父亲和兄长都死在彭城之战中,出征那天,母亲将这半块草根饼塞给他,红着眼睛说:“带着家乡的味道,就能活着回来。”

此刻,项小乙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冻得像石头一样的草根饼,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头上,用刀背一点点敲成碎屑,又从行囊里找出最后一点积雪,放在陶碗里,借着体温慢慢融化。他端着融化的雪水,将饼屑泡在里面,走到一名昏迷的伤员身边——那是和他同村的张大哥,在东城之战中为了掩护他,胳膊被砍伤。

“张大哥,喝点水吧。”项小乙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喝了水就有力气了,咱们就能回江东了,嫂子还在村里等着呢。”他用勺子轻轻撬开伤员的嘴,将泡软的饼屑一点点喂进去,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婴儿。

项羽站在土坡边,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他还记得项小乙刚参军时的模样,那年他才十五岁,偷偷跟在队伍后面,被哨兵拦下时,还梗着脖子说“要为父兄报仇”。项羽见他机灵,又念及同乡之情,便把他留在身边当勤务兵。

刚开始,项小乙连剑都握不稳,训练时常常摔倒,却从不哭鼻子,爬起来继续练。有一次练扎枪,不小心扎伤了自己的手,鲜血直流,他只是简单裹了裹,就又拿起枪杆。如今,这少年脸上已经有了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在东城之战中,被汉兵的刀划到的,却依旧挡不住他眼中的锐气。

项羽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也是这般无所畏惧,带着江东子弟渡江西征,誓要推翻暴秦,建立霸业。可如今,霸业未竟,子弟伤亡惨重,只剩下这七百多名残兵,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项小乙,你跟我来。”项羽朝他招了招手,声音比刚才柔和了几分。项小乙愣了一下,手里的陶碗差点掉在地上,他急忙将碗递给身边的同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快步跑到项羽身边,挺直了还带着稚气的胸膛,响亮地应道:“大王!”

项羽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脸和皲裂的嘴唇,从腰间解下自己的水囊——那是一个用牛皮制成的水囊,磨得发亮,里面还剩小半袋烈酒,是他在东城战前从汉军营地缴获的,一直舍不得喝。他将水囊塞到项小乙手里,沉声道:“拿着,探路需要力气,冷了就喝一口。”

项小乙连忙推辞,双手将水囊递回去:“大王,这酒您留着吧,您比小乙更需要。”他知道,在这寒冷的冬夜,一口烈酒不仅能暖身,更能提神,大王要带头探路,处境比他危险得多。

“让你拿着就拿着。”项羽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却又补充了一句,“省着点喝,路上还长。”项小乙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水囊,紧紧抱在怀里,烈酒的暖意透过牛皮囊传到掌心,瞬间驱散了不少寒意。他用力点头:“大王放心,小乙就算拼了命,也会帮您找到通往乌江的路!”

项羽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向旷野深处。两名经验丰富的斥候早已备好,他们都是从江东就跟着项羽的老兵,一人名叫周泰,一人名叫陈武,两人都在战场上丢了一只眼睛,却练就了敏锐的听觉和嗅觉,探路从来没出过差错。看到项羽过来,两人齐声行礼:“大王!”

“走吧。”项羽率先迈步,脚下的黑泥溅起,弄脏了裤腿。项小乙和两名斥候紧随其后,周泰走在最前面,用一根长长的树枝探路,陈武则走在最后,警惕地观察着身后的动静。夜色渐浓,四人的身影很快融入了旷野的黑暗中。

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将整个旷野笼罩。星子稀疏地挂在墨蓝色的天空中,微弱的光芒根本无法照亮前路,连月亮都躲进了厚重的云层,不肯露出半分身影。脚下的黑泥越来越软,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尺,拔出时带着“咕叽”的黏腻声响,溅得裤腿上全是泥点,在寒风中很快冻成硬块,走起路来沉重无比。

项小乙走在中间,手里也握着一根树枝,时不时弯腰摸索地上的痕迹。他从小在江边长大,对水泽附近的地形格外熟悉,知道哪些地方的泥土坚实,哪些地方可能暗藏陷阱。走了约莫半里地,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脚下的泥土对项羽说:“大王,您看,这里有新鲜的脚印。”

项羽蹲下身,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查看。泥土上果然有一串浅浅的脚印,脚印很小,应该是个老人或孩童留下的,脚印的方向朝着东南方,看起来很新鲜,应该是几个时辰内留下的。周泰也凑过来,闻了闻脚印旁的泥土,说道:“大王,这脚印旁有柴火的灰烬,附近应该有人家。”

项羽心中一动,有住户就意味着能问到路,他站起身,低声道:“继续往前走,小心戒备。”四人加快脚步,朝着脚印延伸的方向走去。又走了约莫一里地,项小乙突然指着前方,压低声音喊道:“大王,你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黑暗中隐约有一点微光,忽明忽暗,像鬼火般在风中闪烁。那光芒很微弱,却在这漆黑的旷野中格外显眼。项羽眉头一皱,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他抽出背后的霸王枪,枪尖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冷光:“小心有诈,周泰、陈武,你们两翼包抄,我去正面查看。”

“大王,不可!”周泰急忙劝阻,“您是主帅,不能涉险,还是让末将去探探虚实!”陈武也附和道:“是啊大王,这荒郊野岭的,说不定是汉军的陷阱,末将去最合适!”

项羽摆了摆手,沉声道:“无妨,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设伏。”他猫着腰,脚步放得极轻,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朝着微光的方向潜行而去。周泰和陈武见状,不敢再劝,两人对视一眼,分别朝着左右两侧绕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项小乙紧紧跟在项羽身后,手里握紧了短剑,心跳得像擂鼓。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腐臭气息越淡,反而多了些烟火气和淡淡的野菜香气。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屋顶铺着的茅草已经枯黄,不少地方露出了破洞,能看到里面的椽子。屋檐下挂着一串风干的野果和几串干辣椒,门旁堆着几捆柴火,柴火旁还有一个破旧的陶罐,显然有人居住。

那点微光正是从屋门的缝隙中透出来的,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咳嗽声苍老而虚弱,听起来像是个老人。项羽松了口气,看来应该是附近的农户,他回头朝周泰、陈武使了个眼色,两人从两翼走过来,站在门的两侧,做好了防备。

项羽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铠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具有攻击性,然后轻轻敲了敲木门,声音放得平缓温和:“老乡,我们是过路的商人,遇到战乱,迷了路,想问问去乌江的路怎么走。”他刻意隐去了军队的身份,乱世之中,百姓对军队大多避之不及,尤其是在楚军和汉军交战的核心区域,更是人人自危,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对方的警惕。

屋内的咳嗽声突然停了,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里面没有任何动静。项小乙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手心全是冷汗,他悄悄对项羽说:“大王,里面是不是没人啊?”

项羽刚要再次敲门,屋门突然“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探出头来。老人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棉衣,棉衣的袖口和领口都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他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像老树皮一样,眼睛里布满血丝,浑浊不堪,手里还握着一根用枣木做的拐杖,看起来十分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老人上下打量着项羽等人,目光在项羽腰间的佩剑、背后的霸王枪以及周泰、陈武手中的兵器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的目光在项羽脸上停留的时间最长,似乎在辨认着什么。

“商人?”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轻微的咳嗽,“这兵荒马乱的,从彭城到乌江的路早就断了,哪有商人敢走这条路?”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弯着腰,看起来十分痛苦。

项羽心中一紧,伸手按住了腰间的剑柄,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周泰和陈武也往前凑了一步,眼神警惕地盯着老人。老人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项羽,突然开口道:“你们是楚军吧?”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让在场的四人都愣住了。项小乙更是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就被项羽用眼神制止了。项羽不动声色地问道:“老乡何以见得?我们只是普通商人,带着些货物想去江东贩卖。”

老人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前两天还有汉军从这儿过,领头的将军说要抓一个叫项羽的楚将,悬赏万金,还画了画像。”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项羽脸上,“你的模样,和那画像上的人有几分相似。”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一个快死的老头子,管不了你们是谁,也不想管。”

项羽心中的警惕更甚,他不知道这老人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正想进一步试探,却看到老人摆了摆手,推开房门,侧身让他们进去:“外面冷,进来暖和暖和吧,我这儿还有点刚煮好的野菜汤,虽然不值钱,却能暖暖身子。”

项羽犹豫了一下,朝周泰、陈武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会意,先一步走进屋里,仔细检查了一遍。屋内陈设极其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土炕,炕上铺着一层干草,炕边放着一个缺了口的陶碗。屋子中央有一个火塘,火塘里的柴火正燃着,火苗不大,却散发着温暖的热量。一口陶罐放在火塘上,里面的野菜汤正冒着热气,淡淡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周泰检查了屋顶和墙壁,没有发现暗门和机关;陈武检查了柴火堆和陶罐周围,也没有发现异常。两人朝项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问题。项羽这才带着项小乙走进屋里,一股暖意瞬间包裹了他,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老人颤巍巍地走到火塘边,拿起一根吹火筒,对着火塘吹了几下,火苗顿时旺了起来。他从陶罐旁拿起几个粗瓷碗,舀了几碗野菜汤,递给众人:“喝点热的吧,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

项小乙接过陶碗,碗壁温热,他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野菜汤很稀,里面只有几根干枯的野菜和几粒粟米,却带着久违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驱散了不少寒意。他感激地对老人说:“老爷爷,谢谢您,这汤真好喝。”

老人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孩子,慢点喝,还有呢。”他转身坐在炕边的小板凳上,拐杖靠在炕沿上,目光落在项羽身上,缓缓说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从东城过来的吧?前两天东城那边打了大仗,动静大得很,我在这儿都能听到厮杀声。”

项羽端着陶碗,没有喝,只是点了点头:“是啊,路上遇到乱兵,货物都丢了,只能赶紧往江东走,想早点回家。”他刻意装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观察着老人的反应。

老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唉,这乱世啊,苦的都是我们老百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脸上露出了悲痛的神色,“我这腿,就是上个月被汉军打断的。他们路过这儿,抢了我家仅有的一点粮食,我儿子和他们理论,被他们一刀砍死了,我拦着他们,他们就把我的腿打断了,还放火烧了我的房子,要不是我躲在柴堆里,早就没命了。”

项羽的目光顺着老人的视线看去,只见老人的裤管空荡荡的,右腿从膝盖以下都没有了,裤管被整齐地扎起来,里面塞着干草。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指节泛白,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一直以为自己起兵是为了推翻暴秦,让百姓安居乐业,却没想到战争带来的苦难,最终还是落在了无辜的百姓身上。汉军的所作所为,和当年的暴秦又有什么区别?

“这些该死的汉军!”项小乙忍不住骂道,他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父兄,眼睛红了,“等我们回到江东,一定带兵杀回来,为老爷爷您报仇!”

老人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报仇?谈何容易啊。汉军势大,项羽将军虽然勇猛,却也寡不敌众,听说前两天在东城被汉军围得水泄不通,不知道能不能突围出去。”他的目光落在项羽脸上,带着一丝试探,“你们要是遇到项羽将军,可千万要躲远点,汉军悬赏万金要他的人头呢。”

项羽心中一动,这老人看似在提醒他们,实则是在试探他们的身份。他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们只是小商人,哪有机会遇到项羽将军。不过听说项羽将军勇猛无比,应该能突围出去吧。”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老人的表情,发现老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项羽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那是他在彭城之战中缴获的,足有五两重。他走到老人面前,将银子放在炕边的小桌上:“老乡,这点银子你拿着,买些粮食和草药,好好养伤。”他知道,这五两银子对一个贫苦老人来说,足够过好几个冬天了。

老人看到银子,眼睛亮了一下,却很快又摇了摇头,将银子推了回去:“公子,这银子我不能要。我一个快死的人,要这么多银子没用,何况你们赶路也需要盘缠。”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不是要去乌江吗?我告诉你们一条近路,从这儿往东南走,过了前面的大泽,再走三十里就是乌江渡口了,比走官道近一半的路。”

项羽心中一喜,连忙问道:“大泽?那大泽好走吗?这个时节应该结冰了吧?”他知道,这一带确实有一片大泽,名叫“迷魂泽”,传说里面水路纵横,芦苇丛生,极易迷路,是不少行人的噩梦。

老人点了点头,用拐杖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标记出大泽的位置:“大泽是结冰了,不过冰面厚薄不一,中间的水道结冰薄,容易掉下去,千万不能走。沿着大泽边缘的芦苇丛走,那里的冰面厚实,芦苇的根部还能当标记,不会迷路。”他特意在地图上画出了芦苇丛的位置,“记住,一定要顺着芦苇丛走,别走错了。”

项羽连忙道谢,将老人画的地图记在心里。他起身就要告辞,召集队伍出发,毕竟时间紧迫,追兵随时可能赶到。项小乙却拉了拉他的衣角,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大王,这老人会不会有问题?汉军杀了他儿子,打断了他的腿,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告诉我们近路?而且他还知道项羽将军在东城被围,说不定是汉军的奸细!”

项羽愣了一下,他刚才被老人的遭遇打动,又急于找到去乌江的路,竟忘了防备。项小乙的话提醒了他,这老人确实有些可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且过于热情,难免让人起疑。他回头看了看老人,老人正坐在火塘边,背对着他们,不停地咳嗽,看起来十分虚弱,不像装出来的。

“应该不会。”项羽摇了摇头,他觉得项小乙是年纪太小,过于谨慎了,“他若想害我们,直接报信给汉军就行了,没必要费这么大劲骗我们。而且他对汉军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帮汉军做事?”他朝老人拱了拱手,“多谢老乡指路,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必当报答。”

老人摆了摆手,没有回头,只是说道:“快走吧,夜里风大,大泽里容易迷路,早点过去才能安心。”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催促。项羽不再犹豫,带着项小乙和周泰、陈武走出了茅草屋,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回到营地时,季布已经将队伍集结完毕。伤员们被小心翼翼地绑在马背上,用破棉絮裹得严严实实;能走的士兵互相搀扶着,手里紧紧握着兵器,眼神中带着疲惫,却又充满了期待。看到项羽回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季布急忙上前问道:“大王,找到路了吗?”

项羽点了点头,指着东南方向,将老人的话复述了一遍:“从这儿往东南走,过了前面的大泽就是乌江渡口,大泽里有芦苇丛,顺着芦苇丛走,冰面厚实,不会迷路。”他特意强调了芦苇丛的位置,“记住,一定要沿着芦苇丛走,千万别走中间的水道。”

季布眉头皱了皱,有些迟疑:“大泽?是迷魂泽吗?那地方水路纵横,就算结冰了也容易迷路,而且这个时节,冰面说不定不结实,会不会有埋伏?”他久在军中,对这一带的地形有所了解,知道迷魂泽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不会。”项羽语气坚定,将老人的遭遇告诉了季布,“那老人是本地农户,儿子被汉军所杀,腿也被汉军打断,对汉军恨之入骨,不会骗我们的。他还画了地图,标注了芦苇丛的位置,应该没问题。”

季布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走到项小乙身边,低声问道:“小乙,你觉得那老人可信吗?”项小乙想起自己刚才的疑虑,犹豫了一下,说道:“季将军,我觉得那老人有些奇怪,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且过于热情,不过我也没发现什么破绽。”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虽然很微弱,却在寂静的旷野中格外清晰。陈武脸色一变,说道:“大王,是追兵!他们来得比我们预想的要快!”众人脸色都变了,看向项羽,等待他的决断。

“时间紧迫,不能再犹豫了!”项羽拔出霸王枪,高声道,“立刻出发!项小乙带路,沿着芦苇丛走!季布,你带后卫,掩护伤员!周泰、陈武,你们两翼警戒,防止汉军偷袭!”

“诺!”众人齐声应道,声音虽然疲惫,却带着一丝决绝。项小乙握紧手中的树枝,走到队伍最前面,率先朝着东南方向走去。季布将钟离昧抱上一匹相对健壮的战马,自己则牵着马缰绳,跟在队伍后面。项羽骑着乌骓马,在队伍中间压阵,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队伍在黑暗中快速前进,脚下的黑泥越来越软,空气中的腐臭气息越来越浓。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突然开阔起来,项小乙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低声道:“大王,到了,前面就是迷魂泽!”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月光不知何时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清冷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景象:一望无际的沼泽地被薄冰覆盖,像一面破碎的镜子铺在地上,冰面下隐约能看到流动的黑水,泛着诡异的光泽。沼泽中长满了枯黄的芦苇,芦苇秆高达一人多,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在寒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只鬼魅在低声低语。

冰面上偶尔有几只水鸟被脚步声惊飞,发出凄厉的叫声,翅膀拍打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远处的沼泽深处,传来“咔嚓”的冰裂声,不知道是冰面自然开裂,还是有什么野兽在活动。

“就是这儿了,顺着左边的芦苇丛走。”项羽指着左侧一片茂密的芦苇丛,那里的冰面看起来比其他地方厚实一些,芦苇的根部露出冰面,形成了天然的标记,和老人说的一模一样。他催马走到队伍前面,率先踏上冰面,冰面发出“咯吱”的声响,却没有裂开。

项小乙却停住了脚步,他蹲下身,用手敲了敲冰面,冰面发出“咚咚”的空洞声响,和刚才项羽踩踏的地方完全不同。他脸色一变,急忙起身喊道:“大王,等等!这冰面不对劲!太脆了,承受不住战马的重量!”

项羽皱了皱眉,弯腰将手掌贴在冰面上,刺骨的寒意瞬间透过甲胄传来。他轻轻敲击冰面,果然如项小乙所说,冰面下传来空洞的回响,与他刚才踩踏的边缘地带截然不同——刚才那处不过是积了层薄雪,掩盖了冰面的真实厚度。他心中猛地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化作实质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怎么回事?”季布也察觉到了异常,快步上前,手中的长剑在冰面上划出一道浅痕,冰层竟应声开裂,细小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开去。他脸色骤变,“这冰面最多承受一人重量,战马根本无法通过!大王,我们被骗了!”

“吼——”乌骓马仿佛也感受到了危险,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间喷出的白气在冰面上凝成霜花。项羽刚要下令队伍后撤,身后突然传来震天的呐喊声,火光如一条奔腾的火龙,从旷野尽头席卷而来,将半边夜空染得通红。彭越麾下的先锋骑兵已经追到,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与冰面的“咯吱”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死亡的序曲。

“楚军残寇,哪里逃!”樊哙的怒吼声穿透嘈杂的呐喊,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挥舞着宣花斧,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斧刃在火光中泛着嗜血的寒光。紧随其后的汉军弓弩手已经搭箭上弦,箭头对准了冰面上的楚军,只待一声令下,便是箭雨倾盆。

“来不及撤了!”项羽目光扫过身后的追兵和前方的大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将霸王枪高高举起,枪尖直指大泽深处,“弟兄们!弃马!背起重伤的弟兄,跟我冲过去!闯出这片泽地,就是乌江!”

命令下达的瞬间,楚军士兵没有丝毫犹豫。他们纷纷翻身下马,将马背上的伤员小心翼翼地背在背上。那些战马似乎通人性,知道自己会成为拖累,竟主动朝着追兵的方向冲去——乌骓马首当其冲,鬃毛倒竖,朝着最前面的几名汉兵猛冲过去,马蹄踏在冰面上,溅起无数冰碴。

“拦住那匹黑马!那是项羽的坐骑!”樊哙见状,高声下令。几名汉兵立刻调转马头,试图拦截乌骓马,却被它扬起的马蹄踢中,惨叫着摔下马背。趁着战马拖延的片刻时间,项羽已经背起一名腹部中箭的士兵,率先踏上了大泽深处的冰面。

“咔嚓”一声脆响,项羽脚下的冰面裂开一道缝隙,黑水从缝隙中渗出,瞬间冻结成冰。他连忙调整姿势,将重心分散到双脚,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前挪动。季布、项小乙等人紧随其后,每个人都背着一名伤员,双手紧紧抓着身边的芦苇秆,借助芦苇的支撑保持平衡。

“放箭!给我射死他们!”彭越见楚军开始突围,厉声下令。箭雨如密集的蝗虫,朝着冰面上的楚军射来。一名士兵为了掩护身边的伤员,猛地将伤员推到一旁,自己却被三支箭同时射中,身体晃了晃,掉进了冰冷的黑水中。他在水里挣扎了两下,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最终还是被黑水吞没,只留下一圈圈涟漪和漂浮在水面上的血迹。

“张大哥!”项小乙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悲痛地呼喊着。那名士兵正是他同村的张大哥,早上还喝了他喂的饼汤。他想要冲过去救人,却被身边的周泰死死拉住:“小乙!别冲动!救不了了!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项小乙咬着牙,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滑落,滴在冰面上,瞬间冻结。他用力点了点头,将背上的伤员抱得更紧,加快脚步跟上项羽的身影。冰面上的裂缝越来越多,不断有士兵失足落水,惨叫声、落水声、追兵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惨烈的画面。

项羽背着伤员,左手抓着芦苇秆,右手挥舞着霸王枪,将射来的箭雨一一打落。他的臂膊早已酸麻,伤口裂开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他知道,自己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只要他不倒,弟兄们就还有希望。

“大王,你看那边!”项小乙突然指着大泽对岸的高坡,高声喊道。项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名给他们指路的老人正站在高坡上,手里举着一面红色的信号旗,朝着追兵的方向不断挥舞。他的断腿竟然奇迹般地“复原”了,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虚弱模样。

“老贼!”项羽怒喝一声,眼中布满血丝。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汉军设下的圈套,从他们遇到老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进了死亡的陷阱。他想要冲过去杀了那老人,却被季布死死拉住:“大王!不可!我们已经快到对岸了,不能前功尽弃!”

项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回头望去,那些冲出去拖延追兵的战马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乌骓马的一条后腿中了箭,却依旧顽强地与汉兵周旋,为他们争取着最后的时间。“乌骓!”项羽心中一痛,却只能加快脚步,朝着对岸冲去。

离对岸越来越近,冰面也越来越厚实。项羽看到岸边的树林里隐约有黑影晃动,心中顿时警惕起来——难道还有汉军埋伏?他刚要提醒众人,那些黑影突然冲了出来,竟是十几名楚军士兵!他们是之前在东城突围时与大部队失散的,侥幸逃到了这里,一直在岸边等待机会。

“大王!是大王!”一名士兵认出了项羽,激动地喊道。他们立刻冲上前,接过众人背上的伤员,搀扶着疲惫不堪的弟兄们上岸。项羽刚踏上坚实的土地,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大泽中央的冰面彻底崩塌,无数汉兵随着冰块一起掉进黑水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快进树林!”项羽下令道。众人连忙钻进岸边的树林,沿着树林中的小路快速前进。直到跑出约莫三里地,确认追兵没有跟上来,才停下脚步休息。季布立刻清点人数,当他报出数字时,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大王……只剩二百八十七人了……”

项羽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喘着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铠甲,上面沾满了血污和冰碴,背后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再次裂开,疼得他直皱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乌骓呢?有没有看到乌骓马跟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一名士兵低声道:“大王,我们上岸时,看到乌骓马被几名汉兵围住了,它好像……好像冲不过来。”项羽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抬头望向大泽的方向,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隐约听到远处汉军的呐喊声。

乌骓马跟随他八年,从江东起兵到巨鹿之战,从彭城大捷到垓下突围,这匹马陪着他经历了无数生死。它不仅是一匹战马,更是他的战友、他的亲人。如今,这匹立下赫赫战功的宝马,却为了掩护他们,陷入了汉兵的包围,生死未卜。

“大王,您别太难过了。”项小乙从怀里掏出一捧野果,那是他刚才在树林边找到的,果实又小又酸,上面还沾着泥土。他将野果递到项羽面前,“吃点东西吧,补充点力气。只要我们活着回到江东,总有机会把乌骓马救回来的。”

项羽接过野果,咬了一口,酸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却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看着眼前的弟兄们:有的断了胳膊,用破布简单包扎着,伤口还在渗血;有的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紫,却依旧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还有的靠在树上,大口喘着气,眼神中却没有丝毫退缩。

“弟兄们!”项羽站起身,将手中的野果扔在地上,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屈的力量,“我们今天损失惨重,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乌骓马的仇,死去弟兄的仇,我们迟早要报!前面就是乌江,过了江就是我们的家乡江东!那里有我们的亲人,有我们的子弟兵!只要我们能回去,就能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卷土重来!”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虽然微弱,却在寂静的树林中回荡,充满了斗志。项小乙举起手中的短剑,高声喊道:“跟着大王,杀回江东!”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却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项羽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对季布道:“季布,你带二十人照顾重伤员,放慢速度前进。周泰、陈武,你们带三十人在前探路,注意防备汉军的埋伏。剩下的人跟我走在中间,随时准备战斗。”

“诺!”众人齐声应道。季布立刻安排人手,将重伤员扶到相对干燥的地方,用破棉絮裹好,又从行囊里找出仅剩的一点草药,嚼碎了敷在伤员的伤口上。周泰和陈武则带着探路的士兵,消失在树林深处。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队伍再次出发。树林里的路崎岖难走,枯枝败叶堆积在地上,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只鬼魅在游荡。寒冷的夜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亡魂的哭泣。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项小乙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大王,前面有火光!”众人立刻警惕起来,纷纷握紧手中的兵器,躲到树干后面。项羽示意众人隐蔽,自己则带着周泰、陈武悄悄摸了过去。

靠近了才看清,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队汉军正在露营。约莫五十人的队伍,围着三堆篝火取暖,篝火上煮着肉汤,香气顺着夜风飘过来,勾得众人腹中咕咕作响。篝火旁还绑着几名楚军士兵,他们被绳子牢牢地绑在树干上,身上布满了伤痕,显然遭受了严刑拷打。

“臭小子,还嘴硬吗?”一名汉军小卒拿着鞭子,不断抽打一名楚军士兵,“快说!项羽往哪个方向跑了?说了就给你条活路!”那名楚军士兵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怒声道:“狗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老子嘴里套出大王的下落,做梦!”

“好小子,有骨气!”汉军小卒怒极反笑,举起鞭子就要再打,却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腕。他回头一看,只见项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眼中的杀意让他浑身冰凉。“你……你是谁?”

“取你狗命的人!”项羽冷哼一声,手腕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汉军小卒的手腕被生生折断。他顺势夺过鞭子,反手一抽,鞭子缠在小卒的脖子上,用力一拉,小卒的脖子瞬间被勒断,脑袋歪向一边,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

“敌袭!是项羽!”汉军伍长反应过来,高声喊道。他刚要拔刀,就被周泰一刀砍中,鲜血喷溅在篝火上,发出“滋啦”的声响。陈武则带着几名探路士兵,朝着汉军的弓弩手冲去,不等他们搭箭上弦,就将他们砍倒在地。

“弟兄们,杀!”项羽挥舞着霸王枪,冲进汉军队伍中。枪尖所到之处,汉兵纷纷倒地,鲜血染红了地面。季布带着大部队也及时赶到,楚军士兵虽然疲惫不堪,却个个如猛虎下山,与汉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项小乙冲在最前面,他虽然年纪小,却异常勇猛。他想起了被汉兵杀害的父兄,想起了掉进大泽的张大哥,心中的怒火化作了无穷的力量。他手中的短剑挥舞得虎虎生风,一名汉兵刚要从背后偷袭他,被他及时察觉,转身一剑刺穿了汉兵的咽喉。

“解开俘虏!”项羽一边战斗,一边高声下令。几名楚军士兵立刻跑到树干旁,用刀割断绑着俘虏的绳子。那些俘虏虽然伤势严重,却也拿起地上的兵器,加入了战斗。他们被汉兵折磨了许久,心中积满了怒火,此刻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个个拼尽全力。

这场战斗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五十名汉军被全部歼灭,楚军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又有十几名士兵牺牲,二十多人受伤。项羽看着地上的尸体,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他走到篝火旁,篝火上的肉汤还在冒着热气,香气扑鼻,却没有人有心情享用。

“都过来喝点热汤吧。”项羽沉声道。士兵们这才陆续走到篝火旁,用头盔或者破碗盛着肉汤,大口喝了起来。热汤下肚,身上的寒意消散了不少,疲惫也减轻了几分。一名俘虏走到项羽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泪水夺眶而出:“大王,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汉军太残忍了,抓住我们的弟兄,要么当场杀死,要么就打断腿扔在路边,让他们自生自灭!”

项羽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有我在,不会再让弟兄们受委屈。”他看着篝火旁的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伤痕,却依旧眼神坚定。他心中暗暗发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带着这些弟兄回到江东,让他们与家人团聚。

“大王,我们清点了一下人数,加上解救的俘虏,现在一共有三百二十三人。”季布走到项羽身边,低声说道。项羽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晨曦穿透树林的缝隙,洒在地上,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天亮了。”项羽喃喃道,“继续出发,朝着乌江前进!只要过了江,我们就安全了!”他率先站起身,朝着树林外走去。士兵们纷纷跟在他身后,每个人的脚步都有些沉重,却异常坚定。晨曦中,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一串不屈的音符,在这片充满死亡的土地上,奏响了生命的乐章。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项小乙,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项羽的背影。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大王,带着弟兄们回到江东。他摸了摸怀里的水囊,里面还剩一点烈酒,那是大王给他的。他拧开水囊,喝了一小口,烈酒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疲惫。

队伍在晨曦中前进,前方的道路虽然依旧充满未知和危险,但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希望。他们知道,只要坚持下去,就能回到家乡,就能见到亲人,就能卷土重来。而此刻的项羽,也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回到江东后,如何重整旗鼓,如何招兵买马,如何为死去的弟兄报仇,如何与刘邦争夺天下。

突然,前方探路的周泰匆匆跑回来,脸色凝重地说道:“大王,前面发现了汉军的哨卡!约莫有一百多人,装备精良,看样子是彭越留下的伏兵!”项羽的脚步顿住,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知道,一场新的战斗即将开始,而这场战斗,将决定他们能否顺利抵达乌江。

“所有人隐蔽!”项羽低声下令。士兵们立刻躲到路边的草丛和树林中,屏住呼吸,等待着项羽的命令。项羽走到路边的高坡上,朝着哨卡的方向望去——哨卡设在一座小桥旁,桥的两侧各有一名汉兵站岗,哨卡内还有不少汉兵在巡逻,篝火旁堆放着不少兵器和粮草。

“这座桥是通往乌江的必经之路,绕不开。”季布走到项羽身边,低声分析道,“汉军人数比我们多,装备也比我们精良,硬拼恐怕会损失惨重。”项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身边的士兵,突然看到了项小乙手中的短剑和他脸上的疤痕。

“项小乙,你过来。”项羽招了招手。项小乙立刻跑到他身边,挺直了胸膛:“大王!”项羽指着哨卡的方向,低声道:“你从小在水边长大,水性极好。你带着几个人,从桥下的水洼绕过去,偷袭哨卡的后侧,制造混乱。我们趁机冲过去,拿下这座桥!”

“保证完成任务!”项小乙毫不犹豫地应道。项羽点了点头,挑选了五名水性较好的士兵,交给项小乙指挥。五名士兵都是江东子弟,从小在江边长大,水性极佳,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能在水中活动自如。

“小心点,注意安全。”项羽拍了拍项小乙的肩膀。项小乙用力点头,带着五名士兵,猫着腰朝着桥下的水洼跑去。项羽则将剩下的士兵分成三队:一队由季布率领,从正面发起攻击;一队由周泰率领,从左侧迂回;自己则率领一队,从右侧突袭,形成三面夹击之势。

没过多久,哨卡后侧突然传来了惨叫声和火光。项小乙等人成功偷袭,点燃了哨卡内的粮草,火光冲天。汉军顿时乱作一团,纷纷跑去救火。“就是现在!冲!”项羽高声下令,率先朝着哨卡冲去。

楚军士兵如猛虎下山,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汉军猝不及防,被打得节节败退。项小乙带着五名士兵从后侧杀出来,与项羽等人汇合。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项羽挥舞着霸王枪,如入无人之境,枪尖刺穿一名汉兵的胸膛后,顺势横扫,又打倒了两名汉兵。

“守住小桥!不能让他们过去!”汉军哨卡的校尉高声喊道。他挥舞着长剑,试图组织汉兵抵抗。季布见状,立刻冲了上去,与校尉展开了激战。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季布虽然后背有伤,但凭借着精湛的武艺,渐渐占据了上风。

“看剑!”季布大喝一声,一剑刺中校尉的肩膀。校尉惨叫一声,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上。季布顺势补上一剑,刺穿了校尉的咽喉。汉兵见校尉被杀,顿时失去了斗志,纷纷扔下兵器逃跑。

“不要追了!迅速通过小桥!”项羽下令道。士兵们立刻冲过小桥,朝着乌江的方向前进。项小乙跑到项羽身边,脸上带着笑容:“大王,我们成功了!”项羽点了点头,却突然注意到项小乙的手臂在流血——刚才偷袭时,他被汉兵的刀划中了。

“受伤了怎么不说?”项羽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草药,递给项小乙,“赶紧敷上,别感染了。”项小乙接过草药,嘿嘿一笑:“一点小伤,不碍事。”他将草药嚼碎,敷在伤口上,用破布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又跟着队伍前进了。

过了小桥,道路渐渐平坦起来。远处已经能看到乌江的影子,江水在晨曦中泛着波光。士兵们看到乌江,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笑容,脚步也加快了不少。项羽心中也松了口气,只要到了乌江渡口,找到亭长的渡船,他们就能顺利回到江东。

然而,就在他们离乌江渡口还有不到一里地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马蹄声。一支汉军骑兵从渡口的方向冲了过来,为首的将领手持长枪,高声喊道:“项羽!我奉汉王之命,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项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刘邦竟然在乌江渡口也设下了埋伏。他握紧手中的霸王枪,目光扫过身边的士兵,高声道:“弟兄们!前面就是乌江!渡过江就是家乡!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回家的路上!杀!”

“杀!”士兵们齐声呐喊,举起手中的兵器,朝着汉军骑兵冲去。一场决定他们生死的战斗,再次打响。晨曦中,乌江的江水泛着冰冷的波光,仿佛在默默注视着这场惨烈的厮杀,注视着这些为了回家而浴血奋战的江东子弟。

项小乙冲在最前面,他的手臂还在流血,却丝毫没有退缩。他看到了乌江渡口的渡船,看到了船上的亭长,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只要冲过这支汉军的阻拦,他们就能上船,就能回家。他挥舞着短剑,朝着一名汉兵冲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一定要回家!

项羽则与汉军将领展开了激战。那将领武艺高强,枪法精湛,与项羽打得难解难分。两人你来我往,枪尖碰撞,火花四溅。项羽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滴在地上。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带着弟兄们回家!

战斗异常惨烈。楚军士兵虽然疲惫不堪,却个个拼尽全力,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回家的最后机会。汉军骑兵虽然装备精良,人数众多,却低估了楚军的斗志,渐渐被打得节节败退。

“大王!快上船!我们掩护你!”季布高声喊道。他已经杀到了渡口边,亭长的渡船已经靠岸,正等着他们上船。项羽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士兵,又看了看还在激战的项小乙等人,高声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他挥舞着霸王枪,杀到项小乙身边,将一名汉兵挑飞,拉起项小乙就往渡口跑。“快上船!”项羽将项小乙推上渡船,又转身去接应其他士兵。季布、周泰等人也纷纷掩护着伤员上船。

当最后一名士兵跳上渡船时,汉军骑兵也追到了渡口边。亭长立刻撑起船桨,渡船缓缓离开岸边,朝着乌江对岸驶去。项羽站在船头,回头望着岸边的汉军,心中百感交集。他看了看身边的士兵,三百二十三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他们个个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却都活着,都在朝着家乡的方向前进。

项小乙靠在船舷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岸边,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摸了摸怀里的水囊,里面的烈酒已经喝完了,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暖意。他知道,他们终于安全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项羽走到船舷边,望着滔滔的乌江水。江水向东流去,带着他们的疲惫和伤痛,也带着他们的希望和斗志。他知道,回到江东后,等待着他的将是新的挑战,但他有信心,有这些忠诚的弟兄,有江东百姓的支持,他一定能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渡船在江水中缓缓行驶,朝着江东的方向前进。晨曦洒在江面上,也洒在每个楚军士兵的脸上,照亮了他们眼中的希望。他们知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回到江东,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而这场误陷大泽的劫难,也将成为他们生命中最深刻的记忆,激励着他们在未来的道路上,更加勇敢地前行。

老人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项羽,摇了摇头:“我一个快死的人,要银子没用。你们不是要去乌江吗?从这儿往东南走,过了前面的大泽,再走三十里就是乌江渡口了。”他用拐杖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大泽里有不少小路,顺着芦苇丛走,就能过去,千万别走中间的水道,结冰薄,容易掉下去。”

项羽连忙道谢,起身就要召集队伍出发。项小乙却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道:“大王,这老人会不会有问题?汉军杀了他儿子,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告诉我们路?”项羽愣了一下,他刚才被老人的遭遇打动,竟忘了防备。他回头看了看老人,老人正坐在火塘边,背对着他们咳嗽,看起来十分虚弱。

“应该不会。”项羽摇了摇头,“他若想害我们,直接报信给汉军就行了,没必要费这么大劲。”他觉得项小乙是年纪太小,过于谨慎了。他朝老人拱了拱手:“多谢老乡指路,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必当报答。”

老人摆了摆手,没有回头:“快走吧,夜里风大,大泽里容易迷路。”项羽不再犹豫,带着项小乙和斥候返回营地。季布早已将队伍集结完毕,伤员们被绑在马背上,能走的士兵互相搀扶着,看到项羽回来,眼中都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大王,找到路了吗?”季布急忙上前问道。项羽点了点头,指着东南方向:“从这儿往东南走,过了前面的大泽就是乌江渡口,大泽里有芦苇丛中的小路,顺着走就能过去。”他将老人的话复述了一遍,季布眉头皱了皱,有些迟疑:“大泽?这个时节大泽应该结冰了,会不会有埋伏?”

“不会,那老人是本地农户,儿子被汉军所杀,对汉军恨之入骨,不会骗我们的。”项羽语气坚定,“时间紧迫,追兵很快就到,我们必须立刻出发。”季布见项羽如此肯定,也不再多说,立刻下令队伍出发,项小乙走在最前面带路,他心里的疑虑还没打消,手里的树枝探路探得更勤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果然出现了一片广阔的大泽。月光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照亮了眼前的景象:一望无际的沼泽地被薄冰覆盖,冰面下隐约能看到流动的黑水,芦苇枯黄的秸秆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只低语的鬼魅。冰面上偶尔有几只水鸟惊飞,发出凄厉的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就是这儿了,顺着芦苇丛走。”项羽指着左侧一片茂密的芦苇丛,那里的冰面看起来比其他地方厚实一些,芦苇的根部露出冰面,形成了天然的标记。项小乙却停住了脚步,他蹲下身,用手敲了敲冰面,冰面发出“咚咚”的空洞声响,他脸色一变:“大王,这冰面不对劲,太脆了,承受不住战马的重量!”

项羽皱了皱眉,弯腰敲了敲冰面,确实如项小乙所说,冰面薄得像一层琉璃,稍微用力就能看到裂纹。他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汉军的呐喊声,火光如长龙般从远处蔓延过来,照亮了半边天空——樊哙和彭越的追兵到了!

“不好!被骗了!”项羽猛地反应过来,那老人根本不是什么农户,分明是汉军的奸细!他拔出霸王枪,高声喊道:“所有人下马,弃马步行!伤员优先,从冰面较厚的地方走!”他知道,战马太重,必然会压碎冰面,只有弃马才能有一线生机。

士兵们纷纷下马,将伤员背在背上,小心翼翼地踏上冰面。可已经晚了,最前面的几名士兵刚走到芦苇丛旁,冰面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他们惨叫着掉进了冰冷的黑水中,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黑水泛着腐臭的气息,还带着冰碴,人掉进去不出片刻就会冻僵。

“不要慌!往中间走!中间的冰面厚!”项羽高声喊道,他挥舞着霸王枪,将靠近的芦苇扫断,试图开辟出一条道路。可冰面越来越脆,不断有士兵掉下去,惨叫声和落水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项小乙背着一名伤员,小心翼翼地跟在项羽身后,脚下的冰面不断发出“咔咔”的声响,随时可能裂开。

“大王,你看!”项小乙突然指着远处,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大泽对岸的高坡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刚才给他们指路的老人!他此刻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模样,腰杆挺得笔直,手里举着一面汉军的信号旗,正朝着追兵的方向挥舞!

“老贼!”项羽怒喝一声,眼中布满血丝,他举起霸王枪,就要冲过去杀了那老人,却被季布死死拉住:“大王!不可!追兵已经到了,我们必须尽快突围!”项羽回头望去,汉军已经冲到了大泽边缘,樊哙挥舞着宣花斧,高声喊道:“项羽!你已无路可逃,速速受降!”

彭越也带着弓弩手赶到,下令放箭,箭雨如密雨般射向冰面上的楚军士兵。不少士兵中箭倒地,掉进黑水中,冰面上顿时布满了血迹。一名士兵中箭后,身体失去平衡,撞在旁边的士兵身上,两人一起掉进了水里,只留下水面上泛起的涟漪。

“杀出去!”项羽怒喝一声,霸王枪横扫,将射来的箭雨纷纷打落。他带头冲向大泽深处,那里的冰面果然比边缘厚实一些,虽然依旧危险,却能勉强承受人的重量。季布带着士兵紧随其后,用盾牌挡住箭雨,掩护着伤员前进。

项小乙背着伤员,脚步越来越沉,他的双脚已经冻得失去知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突然,他脚下的冰面裂开一道缝隙,他身体一晃,就要掉下去,身后的一名士兵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了上来。“小心点!”那士兵喊道,话音刚落,自己脚下的冰面突然裂开,他惨叫着掉进了黑水中,只留下一只伸出水面的手,很快就不动了。

项羽看到这一幕,心中剧痛。他知道,这些士兵都是江东的子弟,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却因为他的轻信,陷入了如此绝境。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老人,老人还在挥舞着信号旗,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项羽咬着牙,将怒火压在心底,他知道,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只有带着剩下的弟兄冲出去,才能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大泽对岸的陆地。可此时,楚军士兵已经不足三百人,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有的还冻得瑟瑟发抖。项羽带头冲上对岸,刚要喘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冰面大面积裂开的声响,回头望去,只见他们走过的冰面已经彻底崩塌,将不少追兵也陷在了里面,樊哙气得在对岸跳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项羽等人远去。

项羽率领残部钻进了对岸的树林,树林里枯枝交错,黑暗中看不清道路。他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喘着气,胸口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再次裂开,疼得他直皱眉。季布清点人数,声音带着绝望:“大王……只剩二百八十七人了……乌骓马也……”

项羽这才发现,乌骓马没有跟上来。他回头望向大泽,黑暗中已经看不到那匹陪伴他八年的宝马的身影。乌骓马通人性,刚才突围时,它为了掩护士兵,故意冲向追兵,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如今恐怕已经落入汉军手中,或者掉进了冰冷的沼泽里。项羽的眼睛红了,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剑,那是乌骓马第一次载他冲锋时,他亲手佩戴的。

“大王,别难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项小乙递过来一捧野果,那是他刚才在树林里找到的,虽然又酸又涩,却能充饥。项羽接过野果,咬了一口,酸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却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看着眼前这些残兵,有的断了胳膊,有的少了腿,却依旧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眼神里虽然带着疲惫,却没有丝毫退缩。项羽深吸一口气,将野果咽下去,高声道:“弟兄们!我们虽然损失惨重,但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前面就是乌江,过了乌江,就是江东!回到江东,我们就能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卷土重来!”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不屈的斗志。项小乙举起手中的短剑,高声道:“跟着大王,杀回江东!”他的声音带着稚气,却感染了所有人。

项羽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树林深处。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知道,前面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危险,甚至可能再也回不到江东。但他不能放弃,为了这些跟着他的弟兄,为了江东的百姓,也为了他心中的霸业,他必须坚持下去。

走了没多远,项小乙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低声道:“大王,前面有光亮!”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树林尽头隐约有火光闪烁,还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项羽立刻示意众人隐蔽,他带着两名斥候悄悄摸了过去。

靠近了才看清,那是一队汉军的巡逻兵,约莫五十人,正围着篝火取暖,吃着热乎的肉汤。篝火旁还绑着几名楚军的俘虏,都是刚才突围时落在后面的士兵,他们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依旧骂不绝口。一名汉军小卒拿着鞭子,不断抽打一名俘虏,骂道:“臭小子,还敢嘴硬!再骂就把你扔到沼泽里喂鱼!”

项羽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回头对斥候做了个手势,两名斥候立刻会意,悄悄绕到汉军的两侧。项羽握紧霸王枪,猛地从树后冲出,枪尖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刺那名抽打俘虏的小卒。小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枪尖穿透胸膛,尸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汉军巡逻兵顿时乱作一团,纷纷起身拔刀,却被突然冲出的斥候砍倒了数人。“是项羽!”一名汉军伍长惊呼道,吓得转身就跑。项羽一枪挑飞两名汉兵,高声喊道:“弟兄们,杀!”树林里的楚军士兵听到动静,纷纷冲了出来,虽然人数少,却个个如猛虎下山,与汉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项小乙冲在最前面,他虽然年纪小,却异常勇猛,短剑挥舞得虎虎生风,砍倒了一名汉兵。他跑到俘虏身边,用刀割断绳子,喊道:“快起来,跟我们走!”俘虏们挣扎着站起来,有的捡起地上的兵器,加入了战斗。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五十名汉军巡逻兵就被全部歼灭。项羽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重新集结的队伍——加上解救的俘虏,一共三百二十三人。他松了口气,走到篝火旁,篝火上还煮着肉汤,香气扑鼻。士兵们纷纷围过来,用头盔当碗,盛着肉汤喝起来,热汤下肚,身上的寒意消散了不少。

一名俘虏走到项羽面前,跪下道:“大王,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汉军太残忍了,抓住我们的弟兄,要么杀了,要么就打断腿扔在路边!”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满是悲愤。

项羽扶起他,沉声道:“放心,有某家在,不会再让弟兄们受委屈。”他看着篝火旁的士兵,心中暗暗发誓,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带着这些弟兄回到江东。他抬头望向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通往乌江的路,还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此正是:

残兵夜走野荒丘,错信田翁指泽洲。

冰裂黑水吞忠骨,火起追兵逼危楼。

枪挑汉卒开血路,剑斩绳结救同俦。

忍看弟兄沉泽底,誓携余部向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