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奉天讲武堂军校,

寒风卷着哨子,刮过奉天讲武堂空旷的操场。单杠区,一道身影正以近乎发泄的速度做着高难度的回环动作,军装外套被随意丢在雪地上,贴身的衬衣已被汗水浸透,勾勒出健美流畅的肌肉线条。

每一次引体向上都带着破风声,每一次大回环都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铁杠生生拗断。夜海辰的侧脸紧绷,下颌线如刀削斧刻,冰蓝色的瞳孔深处压抑着风暴——哈尔滨戍边,明升暗降,形同流放。他亲手创办的讲武堂,他倾注心血培养的军官苗子,都将远离。

“海校长!” 一声粗犷的呼喊打破了操场的寂静。武术教官巴特尔,这个壮硕如熊的蒙古汉子,带着一个高鼻深目、穿着俄式军大衣的教员大步走来。巴特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忿和担忧,他身后那位俄国教员伊万·彼得洛维奇则带着俄国人特有的豪爽和好奇。

夜海辰动作未停,又狠狠做了十几个引体向上,才从单杠上稳稳落地,抓起地上的军装随意披上,胸膛微微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哥几个心里憋屈!” 巴特尔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夜海辰肩上,力道沉得能让普通人一个趔趄,但夜海辰纹丝不动,“走,食堂!整点烧刀子,给你饯行!妈的,这算什么事儿!”

夜海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神扫过巴特尔和伊万,那份沉静下的汹涌,让伊万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推开食堂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炖菜余味和雄性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几张长条桌拼在一起,上面已经摆开了架势:几瓶贴着红纸标签的关东烧刀子,几盘花生米、香肠,酱牛肉、辣椒油拌拍黄瓜,还有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酸菜排骨炖粉条。桌边围坐着几个人,烟雾缭绕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带着凝重和愤懑。

张灵甫坐在稍远的位置,穿着崭新的略显宽大的东北军冬装,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走进来的夜海辰。

他面前放着一杯酒,却没怎么动。旁边是快枪手孙凤鸣,正闷头擦拭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驳壳枪;爆破专家“老北风”吧嗒着旱烟袋,烟雾缭绕;重机枪手“李三炮”嗓门最大,正骂骂咧咧;笑面无常“赵老歪”则沉默地往弹夹里压着子弹,眼神锐利如鹰。

“校长来了!” 李三炮吼了一嗓子,气氛稍微活络了一点,但那份沉甸甸的离愁别绪和替夜海辰不平的愤懑,却像食堂中央那烧得通红的老式铸铁火炉,闷闷地烘烤着每个人。

“坐!校长,上座!” 巴特尔不由分说把夜海辰按在主位。他自己拎起一瓶烧刀子,用牙咬开瓶盖,“滋啦”一声,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他咕咚咕咚倒满几个粗瓷大碗:“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敬校长!干了!”

“敬校长!” 众人轰然应和,除了张灵甫只是端起了杯子。夜海辰端起碗,冰蓝色的眸子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仰头一饮而尽。辛辣滚烫的液体如同燃烧的铅块,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几分郁结。

俄国教员伊万也端起了碗,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道:“海校长!敬您!乌拉!” 他也学着干了,却被这高度烈酒呛得连连咳嗽,脸都红了,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伊万抹了把嘴,好奇地问:“海校长,您的俄语,说得比彼得堡的贵族还要地道!简直就像……就像伏尔加河的水流一样自然!您是怎么做到的?” 他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的赞叹。

夜海辰放下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碗沿,目光似乎穿透了食堂的墙壁,望向遥远寒冷的北方:“我的故乡……”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古老的西伯利亚寒风在低语,“在贝加尔湖畔的伊尔库茨克。”

“贝加尔湖!西伯利亚明珠!” 伊万激动起来,仿佛他乡遇故知,连忙从军大衣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扁平的银色金属酒壶,“来!尝尝这个!正宗的‘斯米尔诺夫’伏特加!来自莫斯科!” 他殷勤地给夜海辰倒了一小杯。

夜海辰接过,没有犹豫,同样一饮而尽。冰蓝色的液体入喉,带来的是与烧刀子截然不同的、更纯粹也更凛冽的灼烧感,仿佛吞下了一口西伯利亚的寒风。他微微蹙眉,放下杯子,用纯正的俄语清晰地说道:“Этoж пpocтo cлnшkom выcokar kpeпocть!(这特么就是酒精,度数太高了!)” 随即切换回中文,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和对比,“还是咱关东的烧刀子,够劲,够暖,喝下去……踏实!”

“哈哈哈!说得好!” “校长懂行!” 李三炮、老北风等人轰然叫好,气氛更加热烈。烧刀子一瓶接一瓶地开,酒气蒸腾,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众人回忆着讲武堂初创时的艰难,夜海辰手把手教他们战术、格斗、枪械,一起在冰天雪地里摸爬滚打,骂着上头的不公,也骂着日本人的阴险。

酒酣耳热之际,李三炮突然拍着桌子起哄:“光喝酒没意思!校长!巴特尔总教官!你们俩,咱讲武堂的‘龙’和‘熊’,还没正经较量过呢!趁着今儿,让大家伙开开眼!给校长饯行,也添点彩头!”

“对!摔一跤!摔一跤!” 孙凤鸣、赵老歪也跟着起哄,连闷头抽烟的老北风也抬起了头,眼中闪着期待。伊万更是兴奋地挥舞着拳头:“乌拉!搏斗!男人的艺术!”

巴特尔早已喝得满面红光,闻言立刻拍着厚实的胸膛站起来,咚咚作响,像擂鼓一样:“好!校长!敢不敢跟咱老巴过过手?也让这帮小子见识见识,啥叫真正的蒙古跤!” 他眼中燃烧着战意,也有一份替夜海辰发泄郁结的默契。

夜海辰看着巴特尔小山般壮硕的身躯,看着周围兄弟们热切的目光,冰封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火焰。他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脱下军装外套,露出里面紧身的黑色训练服。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优雅。

食堂中央被迅速清出一片空地。巴特尔像一头真正的棕熊,低吼一声,摆开了蒙古跤的架势,重心下沉,双臂微张,眼神锐利如鹰隼,全身的肌肉贲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他是讲武堂公认的跤王,从无败绩。

夜海辰则显得相对“单薄”,但他站立的姿态异常沉稳,如同扎根于大地的青松。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冰蓝色的瞳孔锁定巴特尔,那份沉静反而透出更大的压迫感。

“开始!” 李三炮充当临时裁判,挥手一吼。

巴特尔率先发动进攻!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一辆坦克般冲向夜海辰,粗壮的双臂张开,意图用最擅长的“熊抱”锁住对手,凭借绝对力量将其压倒!风声呼啸!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已经看到夜海辰被那巨力擒抱的场景。

然而,就在巴特尔即将触及夜海辰衣襟的刹那,夜海辰动了!

他没有硬撼,甚至没有后退。他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和速度,贴着巴特尔冲来的力道,猛地一个灵巧至极的侧身滑步!动作快如鬼魅,精准地避开了巴特尔全力一抱的锋芒,瞬间闪到了他的身体外侧。

巴特尔抱了个空,巨大的惯性让他身体微微前倾。就在这电光火石、重心转换的微妙瞬间——

夜海辰眼中冰蓝光芒乍现!

他早已预判到这一步,蓄势待发的力量如火山喷涌!他的左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扣住巴特尔粗壮的右臂腕关节上方(一个极难发力的刁钻位置),右手则如同灵蛇般穿过巴特尔腋下,精准地反手扣住他肩胛骨附近的衣襟(甚至可能直接触碰到了肌肉筋膜的关键节点)!

“喝!” 一声低沉的吐气开声!

夜海辰腰胯猛地一拧,全身的力量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轰然释放!双脚如同生根般稳稳蹬地,核心力量带动上半身形成一个完美的杠杆!他利用巴特尔前冲未稳的重心,自身瞬间爆发的恐怖力量,行云流水般地将这巨汉庞大的身躯从自己肩背上空抡了过去!

巴特尔的身躯在海辰后背划起一条弧线,轰然落地。

一个教科书级别的、干净利落到极致的过肩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食堂里所有的喧闹、叫好、劝酒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火炉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壮硕如山的巴特尔总教官,他们心中不败的跤王,竟像一袋沉重的沙包,被夜海辰那看似并不特别魁梧的身躯,以一种近乎艺术般的暴力美感,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

“砰——!!!”

一声闷响,震得桌上的碗碟都跳了一下。整个食堂仿佛都跟着晃了晃。

巴特尔躺在地上,眼神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上熏黑的椽子,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庞大的身躯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死寂。

足足过了好几秒。

“卧……槽!” 李三炮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珠子瞪得溜圆,手里的酒碗“哐当”掉在地上。

“卧槽!一个大背就完活啦!” 老北风的旱烟袋差点烧到手。

“好!!” 孙凤鸣猛地拍案而起,激动得脸都红了。

赵老歪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夜海辰的目光充满了更深的敬畏。

伊万张大了嘴巴,半天才蹦出一句俄语:“Бoжe mon! Этo heвeporтho!(我的上帝!这太不可思议了!)”

张灵甫也震惊地抬起头,看着场中那个卓然而立的身影,眼神极其复杂——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兄长”,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力量?

夜海辰缓缓站直身体,呼吸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摔只是拂去了一片灰尘。他走到还躺在地上的巴特尔身边,伸出手。

巴特尔这才回过神,眼神从茫然转为震惊,再转为彻底的服气,最后化作一声豪迈的大笑。他抓住夜海辰的手,借力猛地站了起来,狠狠捶了夜海辰胸口一拳(力道明显收敛了):“好!摔得好!校长!我老巴服了!心服口服!” 他揉着生疼的后背,咧嘴笑道,“这一跤,够我记一辈子!值了!给校长饯行,来接着喝!”

食堂里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叫好声,之前的沉闷和压抑被这一摔彻底驱散。巴特尔的无敌神话被打破,但没有人觉得沮丧,反而充满了对夜海辰更深的崇拜和不舍。

夜海辰接过李三炮重新满上的烧刀子,环视着这群热血沸腾的兄弟,看着张灵甫眼中复杂的情绪,最后目光落在窗外奉天城沉沉的夜幕上。他举起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讲武堂,就交给你们了。守好家,练好兵。”

“至于哈尔滨……” 他冰蓝色的瞳孔深处,寒光一闪而逝,仿佛穿透了千里的风雪,“我去去就回。”

他一仰头,辛辣的烧刀子再次滚入喉中,如同点燃了北上的烽火。那被发配的郁结,似乎也在这烈酒和兄弟们的豪情中,化作了更凛冽的战意。龙入北疆,岂是流放?风雪,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