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大地在颤抖，细碎的石子在脚边跳动。
那个熟悉的，宣告死亡的脚步声，从街道的尽头，准时传来。
这一次，顾凡没有转身，没有寻找掩体，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战术后退。
他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吧”的脆响。
体内的气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从丹田出发，流经四肢百骸。一层凝实到近乎液态的血色光晕，覆盖在他身体表面。
蜕凡境九层，九十九点气血，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踏入超凡。
这是他在这个噩梦世界里，前所未有的巅峰。
母亲的留言，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他的灵魂。
这个噩梦，不是诅咒。
是试炼场。
是她留给自己的，唯一的遗产。
那还跑个屁。
今天，他要验验货。
看看这个追杀了他三百六十六次的“早餐外卖员”，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那头怪物，终于从楼宇的遮挡后，露出了它狰狞的全貌。
似狼非狼的身躯，覆盖着甲虫般漆黑的外骨骼，每一块甲片都闪烁着幽冷的光泽。双爪的利刃比工业切割机还要可怖，在猩红的月光下反射出死亡的寒芒。
最让人胆寒的，是它的脸。
那是一张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布满了扭曲血肉和惨白骨刺的脸。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巨口，里面是层层叠叠的，绞肉机般的利齿。
怪物停下了脚步。
它似乎有些困惑。
往常那个一见面就抱头鼠窜的小虫子，今天居然没跑。
非但没跑，还摆出了一副要跟它碰一碰的架势。
这不对劲。
顾凡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对着那个没有眼睛的怪物，竖起了一根中指。
来啊，杂碎。
“吼！”
一声不似任何已知生物的咆哮，从那张巨口中喷薄而出，化作肉眼可见的冲击波。
顾凡脚下的地面瞬间龟裂，身后的半截断墙轰然倒塌。
他整个人被这股音浪冲得气血翻腾，但双脚却如同钉子一般，死死地钉在原地。
下一秒，怪物动了。
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漆黑的利爪划破空气，带起尖锐的呼啸，直取顾凡的头颅。
快。
太快了。
三百多次的死亡经验在脑中疯狂预警。
躲不开。
那就，不躲了！
顾凡不退反进，身体猛地向下一沉，避开了足以将他开膛破肚的利爪。同时，右腿发力，整个人化作一颗炮弹，悍然撞向怪物支撑身体的左前肢。
【火种】在体内疯狂运转，气血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右拳之上。
“给老子开！”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顾凡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怪物那坚不可摧的外骨骼上。
巨大的反震力让他整条右臂的骨骼都在哀鸣，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
但，有效！
怪物那堪比承重柱的左前肢，被这一拳砸得猛地一颤。
覆盖在关节处的外骨骼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有戏！
顾凡心中一喜。
以前的他，连给这怪物刮痧都做不到。如今蜕凡境九层的力量，已经能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零点一秒。
剧痛，从右臂传来。
怪物的另一只爪子，以一个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角度，横扫而来。
顾凡只来得及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砰！
他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抽飞出去，身体在空中翻滚了十几圈，重重地撞进一栋废弃大楼的墙体里，砸出了一个人形的大洞。
“噗。”
一口鲜血喷出，内脏仿佛移了位。
全身的骨头，至少断了七八根。
妈的，还是这么不讲道理。
顾凡挣扎着从碎石堆里爬起来，甩了甩头。
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不能硬碰硬。
它的力量和防御，依旧是碾压级的。
必须利用自己的体型优势，攻击它的弱点。
关节，还有那张没有防护的脸！
怪物似乎被他刚才那一拳彻底激怒，迈开四足，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冲了过来。
顾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双脚在地面猛地一蹬。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怪物冲了上去。
在即将相撞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转，擦着怪物庞大的身躯滑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那只尚且完好的左手，并指如刀，凝聚着全部的气血，狠狠地插向怪物腹部一块相对薄弱的甲片连接处。
刺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的指尖，成功地破开了那层防御，在怪物的腹部，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从伤口中喷涌而出。
“吼！”
怪物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狂怒的咆哮。
它猛地一甩尾巴，那条覆盖着骨刺的长尾，如同钢鞭一般，带着撕裂空气的音爆，横扫而来。
顾凡瞳孔一缩。
这一击，他见过。
在他的死亡回放里，有二十三次，是被这条尾巴拦腰抽成两截。
他脚下发力，身体高高跃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扫。
人在空中，他看准了机会。
目标，那张脸！
他将体内剩余的所有气血，全部灌注于双腿之上。
在空中一个翻身，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双脚狠狠地踹向怪物那张布满血肉的巨口。
这一脚，是他全部力量的凝聚。
这一脚，是他三百六十六次死亡换来的，对时机的极致把握。
砰！
双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怪物的下颚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怪物那张巨口中，一颗磨盘大小的利齿，被这一脚硬生生踹断，带着黑色的血浆飞了出去。
成功了！
顾凡的心脏狂跳。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重创了这个怪物！
然而，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
怪物受伤的巨口猛地张开，一个恐怖的漩涡在其中形成。
完了。
这是要把我当零食吸进去？
顾凡人在半空，无处借力，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吸力拉扯着，坠向深渊般的巨口。
他甚至能闻到那里面传来的，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腐臭。
就这样结束了？
不。
不甘心！
就在他即将被吞噬的瞬间，他的脑中闪过母亲在梦境里最后的话语。
“活下去……”
顾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绝的疯狂。
他调动起经脉中最后一丝气血，汇聚于丹田，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爆。
虽然这点力量不足以摧毁怪物，但至少，不能让你吃得这么舒服！
轰！
一团血色的光芒，在怪物的巨口中轰然炸开。
……
剧痛。
撕心裂肺的剧痛。
但这一次，不是被撕碎的痛，而是某种……被踩扁的痛。
顾凡的意识在最后一刻，看到了那只遮天蔽日的巨脚，以及其中蕴含的，毁天灭地的愤怒。
原来是先把我吐出来，再一脚踩死。
还挺讲究。
杂碎，等我。
下一次，断的就不是你的牙了。
……
“呼！”
顾凡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秦风和赵瑞的鼾声依旧此起彼伏，石磊的呼吸还是那么绵长。
一切都没有变化。
但顾凡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他低头，摊开自己的手。
梦里双臂骨折的剧痛，虎口崩裂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
但这一次，伴随剧痛的，不再是绝望和恐惧。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亢奋。
他能伤到它了。
只要能伤到，就意味着，总有一天，能杀死它。
前提是，自己要变得更强。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掀开被子，没有丝毫犹豫。
日记。
母亲留下的日记。
那里，一定有他想要的答案。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没有开灯，摸黑将几件必需品塞进背包。
钱包，身份证，还有那几本从家里带来的书。
他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室友，动作轻得像一只猫。
拉开宿舍门，又轻轻地带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走廊里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顾凡没有回头，径直走向楼梯口。
龙都，国防大学。
再见了。
或者说，等我搞清楚一切，再回来。
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光亮照亮了他坚毅的脸。
购买了最早一班，返回阳城的高铁票。
发车时间：清晨五点三十分。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那个承载了他所有童年回忆，也埋藏着所有秘密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