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晚风，卷着沙尘，拂过每个人的脸颊。
夕阳的余晖将六道影子，在荒原上拉得极长。
脚下坚实的触感，真实得让人心慌。
“操。”
秦风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忍不住骂出了声。梦境中那执掌雷霆，一念间万千电蛇狂舞的力量，消失得一干二净。体内跌回超凡境四层的气血，在经历过那裂地境的伟力后，空虚得像个笑话。
巨大的失落感，让他胸口堵得厉害。
“我的炮呢？”赵瑞的惨叫比秦风的咒骂更具穿透力，“我那门崭新的‘天罚’单兵电磁炮呢？还有我的‘玄武’重甲！三百公斤的宝贝啊！全没了！这折损报告怎么写？这得扣我多少年的工资！”
他几乎要哭出来，那不是为装备心疼，是为自己的钱包哀悼。
于刚和石磊没有说话。
于刚下意识地去摸腰间，那里空空如也，他那把跟了他半辈子的军刀，不知道留在了哪里。石磊则沉默地活动着筋骨，感受着体内的修为，庞大的身躯里透出一股压抑的烦躁。
顾凡站着没动。
裂地境五层。
他的修为没有什么变化，但梦境中那裂地境七层的磅礴伟力同样消失了。
从云端跌落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醒。那不是属于他的力量。
那是另一个时代的馈赠，也是一整个文明的墓志铭。
他环视众人，看着他们脸上或失落，或焦躁，或心疼的神情。
“走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呼啸的风中异常清晰。
“回家。”
众人抬起头。
顾凡迎着他们的注视，补上了后半句。
“我们的战争，开始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心中因力量失落而燃起的无名火。也像一粒火星，点燃了他们灵魂深处更沉重的东西。
是啊。
那场噩梦般的剧本杀，结束了。
但真正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秦风不再咒骂，他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土。赵瑞也不再哀嚎他的经费，只是脸上的肥肉还在微微颤抖。
斩妖司的内部频道很快接通了呼叫。
返程的“鲲鹏”号运输机上，机舱内一片死寂。
巨大的失落感和那场灭世梦境带来的后遗症，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秦风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他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我说老顾，咱们这算是……公费体验了一把删档内测？”
他的嗓音干涩，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顾凡没有回应。
他靠在舷窗边，闭着双目，身体随着机身的轻微颠簸而起伏。
他不是在休息。
他的脑海中，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复盘着那场大梦的一切。
那个被称为“黑潮”的，从时空尽头蔓延而来的恐怖。它们的形态，它们的攻击方式，它们吞噬一切的特性。
北境长城第九次被推平时的绝望。
临江城内，柳如月和顾渊冰冷的尸体。
还有那个白发老人最后的话。
【火种】不是金手指，是诅咒，是责任。
那场梦，也不是什么狗屁内测。
那是最珍贵的，用一个文明的覆灭换来的，关于最终boSS的，唯一一份攻略。
他要将那份绝望，那份悲怆，那份血淋淋的教训，每一个细节，都死死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最深处。
当“鲲鹏”号平稳降落在斩妖司总部停机坪时，舱门缓缓开启。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汗水、钢铁与冲天战意的热浪，迎面冲来。
机舱内的六个人，全部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整个斩妖司总部，变成了一座高速运转的，无比庞大的战争蜂巢。
宽阔到足以并排起降十架“鲲鹏”的广场上，不再空旷。数以万计身穿黑色作训服的新兵，正排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烘炉桩”。
他们动作生涩，却无比认真。
数万人的呼吸吐纳，汇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浪，冲天而起，甚至让天空都出现了一丝扭曲。
“凝神静气，意守丹田！”
“感天地之一息，化体内之烘炉！”
洪亮的口号声汇聚成雷鸣，撼动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广场的尽头，一座数百米高的巨大虚拟屏幕上，一行行鲜红的数据正在疯狂跳动刷新。
【华夏准武者实时数据：1,327,458】
【华夏蜕凡境武者实时数据：】
【距离《华夏第九套气血导引法》公布：79小时32分14秒】
全民皆武。
那份曾经只存在于顾凡脑海中的疯狂计划，已经成为了波澜壮阔的现实。
“败家……太败家了……”
赵瑞看着自己战术平板上刚刚同步过来的后勤数据，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
“能源储备下降百分之三十二！玄钢库存告急！单兵营养剂消耗……我的妈呀！”
他捂着胸口，感觉快要窒息了。
“这他妈哪里是全民修炼，这分明是全民烧钱啊！这烧的不是能源，是我的命！是我几辈子都攒不下的家底啊！”
他那财迷的本性，与眼前这波澜壮阔的史诗级画面，形成了无比滑稽又真实的对比。
他们六人还没从这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嘀！
苏晚晴的战术平板上，弹出一条最高优先级的红色指令。
没有抬头，没有称谓。
只有一行冰冷、严厉的文字。
【命：顾凡、于刚、苏晚晴、秦风、石磊、赵瑞，立刻前往最高指挥中心。不得有任何延误。】
落款是彭岩的私人印章。
指挥中心里刚刚还因全民修炼而激荡的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意识到，真正的大事来了。
通往最高指挥中心的路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当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在他们面前开启时，顾凡感觉自己不是走进了一间会议室，而是踏入了审判庭。
巨大的圆形会议桌旁，坐着的不仅仅是彭岩和周传恩。
还有七八位肩上扛着闪耀将星的军方巨头，以及几位常年出现在国家新闻上，主管经济与民生的国之重臣。
华夏的最高权力核心，几乎悉数到场。
整个房间的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们进门的一瞬间，化作一柄柄利剑，齐刷刷地刺向了走在最前面的顾凡。
彭岩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
他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甚至没有让他们坐下。
“顾凡。”
这位铁血上将的声音平淡，却带着泰山压顶般的威势。
“关于这次昆仑山脉的未知能量源，也就是代号为【火种】的调查任务。”
“我需要一个解释。”
来了。
秋后算账的环节，终究是来了。
顾凡能感觉到身后秦风等人的身体都绷紧了。
他没有回答。
也没有去看彭岩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在整个华夏权力中枢的注视下，他径直迈步，走过了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会议桌。
他走到了会议室中央，那面巨大的，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华夏全息地图前。
地图上，十六亿个微弱却坚定的光点，正在被逐一点亮，汇聚成一片璀璨的光海。
他沉默地看着。
他的背影，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份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具力量。
整个最高指挥中心，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等待着这位一手缔造了斩妖司，开启了全民武道时代的年轻人，如何解释他这一次的，近乎“失控”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