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关闭了报告。
整个指挥中心，死寂一片。
顾凡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那股一直被他死死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疯狂与决绝，化为了彻骨的寒意。
这场战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以最意想不到，也最恶毒的方式，全面开战了。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报告！‘鲲鹏’号请求紧急降落！秦风指挥使携最高优先级样本返回！”
合金门向两侧滑开，秦风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上那件昂贵的作战服沾满了黑色的污点，往日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上，此刻一片惨白。他手里提着一个由破魔玄钢打造的厚重容器，径直走到主控台前，将它重重地放在上面。
砰。
一声闷响，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跳。
“那东西……不是能量体。”
秦风开口，嗓音干涩得厉害。
“更像是一种活着的‘诅咒’。它会‘吃’我的雷法。”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上面还缠绕着一丝丝微弱的未散尽的紫色电弧。
“我能感觉到，它在吞噬我的紫霄神雷后，试图顺着能量联系，反向侵蚀我的精神。那是一种纯粹的，混乱的，想要把一切都拖入疯狂的恶意。”
指挥中心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于刚魁梧的身躯绷得像一块钢铁，他无法想象，还有什么东西能“吃”掉秦风那霸道无匹的雷法。
秦风的话音未落。
嘀！嘀！嘀！
指挥中心那巨大的华夏全息地图上，代表着平稳安定的无数绿色光点，开始疯狂闪烁。
紧接着，一个，两个，十个，上百个刺目的红色警报点，从全国各地，从繁华的都市到偏远的县城，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雪崩开始了。
“警报！豫州安阳，农贸市场一屠宰场肉贩突然魔化，持屠宰刀砍伤三十七人，正在向市区移动！”
“警报！金陵，某大学图书馆，一名学生在冥想中走火入魔，气血暴走，现场已造成十二人重伤！”
“警报！蜀都，一名滴滴司机在接单途中异变，驾车冲撞人群……”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简报，伴随着血腥的现场画面，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恐慌不再是普兰市的一个个例。
它变成了一场席卷全国的瘟疫。
“完了……”
赵瑞的身体晃了晃，他看着那满屏的红色，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
就在这时，一道愤怒的咆哮声，通过一个加密的紧急通讯频道，强行切入指挥中心。
“顾凡！”
屏幕上，出现了一位身穿老式将领服，满脸怒容的老者。他胸前的功勋章多到几乎挂不下，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隔着屏幕都扑面而来。
“这就是你的‘燎原计划’？你点燃的不是希望，是引爆了十六亿颗炸弹！”
老将军的手指几乎要戳出屏幕，直指顾凡的鼻子。
“我以最高战时委员会委员的名义命令你，立刻终止这个疯狂的计划！收回所有公布出去的功法！立刻！马上！”
不容置疑的命令，回荡在死寂的指挥中心。
于刚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那是军人面对上级的本能反应。赵瑞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
完了，上面要问责了。
这下天塌了。
然而，顾凡异常冷静。
他甚至没有去看来势汹汹的老将军，只是将视线从满屏的红色警报上收回，转向镜头。
他问了第一个问题。
“将军，请问，全国已有数千万人踏入修炼门槛，我该如何收回？派人去废掉他们的修为，让他们从一个刚刚能保护自己的武者，变回手无寸铁的羔羊，然后等待下一波兽潮来临时，被妖兽屠戮吗？”
老将军的怒火一滞。
顾凡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发问。
“第二，就算我们有能力，也有决心废掉所有人的修为。那些已经潜伏在他们体内的【魔化孢子】，就会消失吗？不，它们只会潜伏得更深，等待下一次机会。届时，一个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国度，将如何抵抗这种无形的敌人？”
最后的第三个问题，直击要害。
“将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您认为，现在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我们犯下的错，还是敌人……想要我们犯的错？”
“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自断臂膀，您觉得，最高兴的会是谁？”
三连问，一句比一句诛心。
老将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张着嘴，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是啊，高兴的是谁？
是那个藏在暗处，散播孢子的顾梵！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妖兽！
于刚和秦风的身体同时一震，猛然惊醒。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逼着你饮鸩止渴，又在你中毒后，逼着你自断经脉的，恶毒到极点的阳谋！
理论是这么个理论，但现实的压力却不会因此减少半分。
赵瑞颤抖着举起他的平板，上面是刚刚汇总的网络舆情。
“司主……没用了……民众的恐慌情绪已经彻底引爆，#修炼者是魔鬼#这个话题，已经冲上了所有平台的热搜第一……我们的官方账号下面，全是辱骂和质疑……斩妖司的公信力，正在雪崩式崩塌。”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在海量数据流中，试图寻找规律的苏晚晴，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比刚刚返回的秦风更加苍白，那是一种看见了世界末日才会有的绝望。
她打断了所有的争论。
“【魔化孢子】……在进化！”
她的指尖在光幕上飞速划动，一个复杂到极致的数据模型被投射到主屏幕上。
“它正在适应我们这个世界高浓度的灵气环境，它的感染效率，正在以几何级数提升！它在……进行一场饕餮盛宴！而我们‘燎原计划’创造的这个全民修炼环境，就是它最完美的餐桌！”
模型中，一条代表感染率的红线，以一个近乎垂直的，无比恐怖的角度，疯狂向上攀升。
苏晚晴的指尖，点在了那条红线的顶端。
那里，标注着一个血红色的时间。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们没有时间去争论对错了。”
“模型显示，二十四小时后，当灵气潮汐达到下一个峰值，全国范围内的堕武者数量，将突破一个临界值。”
“届时，各地的治安体系会因为内部的背叛与外部的攻击而彻底崩溃。连锁反应，将会引发……一场席卷全国，无人能够幸免的动乱。”
“司主……”
“我们，只剩下二十四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