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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入农历四月,夏意初显,京城的杨絮开始纷飞,黏在行人的衣襟鬓角,也悄悄落满十五阿哥府朱门前。

这日清晨,天色尚未透亮,府中仆役悉数起身,洒扫庭除,铺设红毡,每个人的动作都比往日更郑重。

王进善穿着崭新的藏青色袍子,腰间挂着一大串钥匙,步履匆匆地穿梭于庭院与库房之间,嗓音因连日来的吆喝而沙哑,却依旧兴奋不已。

“快!角角落落再仔细过一遍,一片落叶都不能有!”

“那边!红毡铺正了!歪了一丝一毫,仔细你们的皮!”

“各处的差事,再细细查一遍,万不能出半点纰漏。”

青禾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厚厚一摞礼单册子,锦书则是捧着笔墨砚台,随时准备记录。她今日也换了一身略新的湖绿色棉袍,头发抿得一丝不乱。锦书也不敢在这等大日子与青禾拌嘴,面容严肃。

“青禾,”王进善忽地停步,青禾差点撞上他的背。

他回头:“今日是行纳采礼的正日子,内务府赫大人带队,一会儿礼队到了,你机灵点儿,跟紧我。所有过手的物件,名称、数量、成色,务必记得清清楚楚,万不能出半点差错。这可是皇家的脸面!”

“嗯嗯。”青禾低声应道,手心微微沁出薄汗。

她知道,这场漫长婚仪的大幕,今日才算正式拉开。

辰时正刻,鼓乐声由远及近。

府门大开,只见内务府官员身着石青色吉服,补子上绣着白鹇,众人神情肃穆,率领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仪仗队,抬着系满红绸的抬盒,浩浩荡荡而来。

队伍最前方,一对被精心打扮过的活雁妥帖地安置在笼中,象征着婚姻的忠贞不渝。

礼官高唱礼单,每唱一项,便有健仆将礼品抬至府门前略作展示,再由十五阿哥府的人接过,装入抬盒中。

“织金云蟒缎二十匹——”

“青白玉如意一对——”

“赤金累丝头面一套——”

“珐琅彩绘胭脂水釉马蹄尊一对——”

唱喏声悠长清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围观的百姓踮着脚,发出阵阵压抑的惊叹。

青禾凝神屏息,笔尖在纸上游走,飞快地记录着。

阳光照射下,那些流光溢彩的云锦缂丝、温润生辉的玉器古玩,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她能闻到新绸缎特有的浆洗气味和檀木箱的清冷香气,以及属于巨大财富堆砌的压迫感。

看着这些单拿一件出来都足以成为博物馆镇馆之宝的珍品,如同寻常物件般被抬进抬出,复杂难言的滋味漫上心头。

她赶紧敛住心神,专注于眼前的清单,不敢有丝毫错漏。

王进善在一旁,看似镇定,指尖却微微颤抖,不时低声提醒青禾某个生僻物件的写法。

所有礼品清点交接完毕,在十五阿哥府前陈列妥当,随着礼官一声“启行——”,鼓乐再次大作。

王进善和青禾等人躬身退至一旁,目送这支浩浩荡荡的送聘队伍朝着瓜尔佳氏府邸迤逦而去。

府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王进善这才直起身,长长舒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对青禾道:“总算是顺顺当当地送出去了。咱们这头一桩大事,算是圆满了一半。”

青禾合上册子,心中了然,这仅仅只是序幕,后续的大征礼紧接着便来了。

大征礼的规模远超纳采,光是搬运聘礼的力夫就一眼望不到头。

聘礼清单长到令人咋舌。

黄金二百两、白银万两只是开端,紧接着是成套的金茶筒、银茶筒、银盆子、各色绸缎上千匹、驮甲二十副、鞍辔齐全的骏马六十匹......

还有数不清的珠宝首饰、貂皮狐裘、古玩字画。

聘礼在府门前堆积如山,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眩晕的光芒。

府里所有能动弹的人几乎全都派上了用场,清点、搬运、登记、入库......足足忙了三天三夜。

库房里早已塞得满满当当,连廊下都临时堆放了不少箱笼,上面严严实实地盖着油布防尘。

青禾熬得眼睛通红,手腕酸疼,看着似乎永无止境的绫罗绸缎和金银珠玉,她感觉自己对财富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夜里回房,她看着自己磨出薄茧的手指,再想想那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只能无声地叹一句:“这得是多少民脂民膏......终究还是社会主义好。”

宫里的康熙皇帝在这期间也展现了对幼子超乎寻常的疼爱,先是下了一道口谕,说十五阿哥成婚在即,今年塞外出行特免其伴驾,在京城好好筹备婚礼。

对于胤禑尚未正式受封爵位,又特旨一应大婚规格皆比照贝子例办理,甚至犹有过之。

日常赏赐更是如流水般送入府中,除了常规的金银缎匹,竟还有一套康熙早年用过的紫檀木嵌螺钿文具和一对前朝官窑的古董花瓶,甚至有一盒广东巡抚进贡的东珠,颗颗龙眼般大小,光泽莹润非凡,说是指名给未来十五福晋添妆。

这些赏赐不仅价值连城,更透着非同一般的圣心恩宠。

前来送赏的太监脸上都带着格外殷勤的笑意,内务府的官员们对王进善说话时,腰杆都不自觉地弯下了几分。

王进善每日脚不沾地,脸上却洋溢着难以掩饰的荣光,走路都带着风。

紧接着,册封福晋的吉日也由钦天监慎重择定。

礼部开始紧锣密鼓地制备金册金印。

内务府派来的精奇嬷嬷和礼仪太监开始频繁出入府邸,众人都怕自己成为被枪打的出头鸟,日常行事都夹着尾巴。连春熙这小蹄子也不敢再造次。

正式训练开始了。

从胤禑开始,到府中有头有脸的管事太监、宫女,乃至将来需要近前伺候的仆役,全部要接受严格的礼仪训练。

派来的精奇嬷嬷是个面容严肃的老妇人,她手持戒尺来回踱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主子,请再演练一遍迎亲那日的步伐。要稳,要沉,肩不能晃,头不能偏,步步都要踩着鼓点。”

“叩首——起身——再叩首——幅度要匀,腰背要直,不能有顿挫之感!

“谢恩时的言辞,声调要平稳恭敬,不能过高,也不能过低,吐字要清晰......”

胤禑一遍遍重复着枯燥的动作和言辞,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却不敢有丝毫不耐。

青禾和其他几个大宫女则被要求反复练习奉茶、递物、搀扶等动作,步伐的间距,乃至手指的弯曲程度,都有严格规定。

“青禾姑娘,手再抬高一分,对,手腕要平,不能塌。”

“锦书姑娘,奉茶时要略躬身为礼,但不能过低,视线要落在主子胸前以下的位置,绝不能直视!”

戒尺偶尔会毫不留情地敲在动作不合格的小太监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人人屏息凝神,在精奇嬷嬷的注视下反复磨炼着每一个细节,力求将浩荡皇恩与天家体面,分毫不差地刻进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