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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晋执起公筷,亲自为胤禑布了一箸他平日颇喜的鹿筋:“爷,眼看都二月了,侧福晋入门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六,内务府前日送了初步的仪程单子来,妾身瞧着,有几处还需爷拿个主意。”

胤禑“嗯”了一声,并未抬头,只专注地用着碗里的碧粳米饭。

福晋见他似乎愿听,便继续道:“按规矩,侧福晋入门,虽不及娶福晋一样隆重,但纳采、问名、大征等礼不可废。内务府拟的是由长史代爷去瓜尔佳府上行纳采礼,您看......是否需再添两位有头脸的属官同去,更显郑重?”

她顿了顿,观察着胤禑的神色,“毕竟,瓜尔佳氏也是大族。”

胤禑嚼着饭,含糊道:“你看着办便是,这些虚礼,内务府都有定例。”

福晋抿了抿唇,又道:“还有大婚当日的宴席。妾身拟了个单子,除了咱们府里自备的,内务府会按例拨付牛羊、饽饽桌和酒水。只是宴请的宾客名单,宗室皇亲、各府福晋、还有爷相熟的朝臣......这人数需得尽早定下,才好预备席面安排座次。”

她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叠好的纸笺,轻轻推到胤禑手边,“这是妾身初步拟的,爷过目看看可有疏漏或需增减之处?”

胤禑瞥了那张纸笺一眼,并未去拿,只道:“这些琐事,你与王进善商议着定即可。”

福晋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依旧维持着笑意:“是。还有一事,侧福晋进门后的住处,就是咱们府西路的那个独立小院,妾身已命人重新裱糊粉刷,一应陈设也换了新的。”

“只是她带来的陪嫁人口和器物安置,以及日后份例用度,是否现在就定下章程,也省得日后忙乱?”

她一句接一句,事无巨细,看似贤惠周到,处处以规矩、体面为先,语调也尽可能放得柔缓。

然而,青禾在一旁却敏锐地察觉到胤禑周身的气息渐渐沉了下来。他眉头微微蹙起,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握着筷子的手也好像因为气不顺而略显僵硬。

青禾心中暗叫不好,福晋啊福晋,快别说了!这位爷近日显然心气不顺,福晋这般絮叨,虽是正事,却无异于在他烦躁的心头又添了一把柴。

她悄悄抬眼,想给福晋递个眼色,让她暂且打住。奈何福晋对她成见已深,目光刻意避开她所在的方向,只专注地看着胤禑,又补充了一句:“另外,侧福晋进门三日后开庙见礼,祭告祖先,爷那日是否告假......”

“够了!”

话音未落,胤禑猛地将手中银筷往桌上一撂,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福晋的话。力度大到连碗碟被震得轻轻晃动,汤汁险些溅出。

“整日里就是这些琐碎!规矩!章程!”胤禑霍然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最近在前朝已是烦不胜烦,回到自己府里连顿安生饭都吃不成吗?这些事既交给你,便是信你能处置妥当,何须件件来问!”

他声音带着十足的愠怒和不耐,目光如刀子般扫过福晋瞬间煞白的脸,最终冷哼一声,拂袖便走。厚重的门帘被他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脚步声迅速远去,听着方向,竟是朝着东厢房舒兰格格的住处去了。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福晋僵坐在原地,维持着方才说话的姿势,嘴唇微微张着,似乎还没从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中回过神来。眼眶开始迅速泛红,蓄满了泪水,然后,大颗大颗的泪珠就无声地滚落下来,砸在她胸前石青色的缎子旗袍上,氤氲出一小片深色。

青禾站在角落看着她这副模样,竟有点点不应该的心疼。

满族贵女极重乳母,福晋年纪其实也不过十几二十岁,大婚当日就遇上那等糟心事,初来乍到,最倚重的乳母又没了,在深宅大院里,她何尝不是无依无靠?如今想努力做好分内事,维系正室的体面,却偏偏不得其法,反惹得夫君厌弃。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青禾很快清醒过来,她自己尚且如履薄冰,自身难保,在这吃人的地方,哪有什么资格和余力去可怜别人?救世主?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给一起侍膳的兰穗使了个颜色,便一起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还得去东厢房看看脾气大过天的主子有什么吩咐呢,哪有空心疼别人。

胤禑及其附属的众奴才走后,福晋瓜尔佳氏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任由眼泪流了一会儿。膳桌上那些精心准备的菜肴早已失了热气,油光凝固,那碗她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蟹粉狮子头,胤禑甚至连一筷子都没动。

讽刺,真是天大的讽刺。

阿哥爷已经多日不曾到正房用饭,她今日听闻他要来,早早便吩咐小厨房按着他的口味准备,满心以为能借此缓和些关系,没成想......

她摆了摆手,声音里满是压抑的哽咽:“撤了吧。”

侍立在一旁的绣屏和玉壶大气不敢出,连忙上前,手脚麻利又悄无声息地将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膳桌撤下。

瑞珠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福晋,您歇歇吧。”

福晋只觉得浑身无力,头一阵阵发沉发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箍住。她由着瑞珠将她扶到窗下的美人榻上歪着,浑身像是被抽走了筋骨。

刚被阿哥爷当着一屋子奴才的面下了面子,她此刻不想见任何人,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这副狼狈脆弱的模样。

“都出去吧。”她闭着眼,挥了挥手,声音疲惫至极,“让我静一静。”

侍女们面面相觑,终究不敢违逆,悄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室内只剩下她一人,以及若有若无的安神香气。头痛得更厉害了,像是有根锥子在不停地凿。她又扬声唤了还未走远的瑞珠进来:“点上安神香。”

“是。”瑞珠熟练地从多宝格上取下一个鎏金狻猊香炉,拨开炉灰,放入一小块上好的沉香末,用火折子点燃。很快,一缕清甜醇厚的香气袅袅升起,逐渐弥漫开来。

瑞珠再次退了出去。

福晋歪在榻上,她今天为了见胤禑,特意身上换了一身深紫色绣折枝玉兰纹的衬衣,外头罩了件宝蓝色江绸棉坎肩。衬衣的料子选的是极好的江南缎子,光滑柔软,却也因此颇为滑腻。

她心烦意乱,辗转反侧间,衬衣袖子的一角不知何时搭在了炕桌边缘,而炕桌上正燃着一盏明亮的烛台。

安神香的效力渐渐发作,加上心力交瘁,她本就睡得沉。一个转身,袖子扫倒了烛台,橘红色的火苗顷刻间便贪婪地吞噬起昂贵的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