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沼泽秘
第三十一章：龙威如狱
穿过那由紫璃强行开辟的、短暂而不稳定的空间通道，仿佛从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骤然坠入了另一个更加深沉、更加真实的炼狱。
“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威严、滔天怨念与冰冷死寂的恐怖威压，便如同九天倾覆的亿万均山峦，轰然降临！这威压并非单纯的能量冲击，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灵魂本源的绝对碾压，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神魂，甚至试图扭曲、冻结他们体内奔腾的灵力和血脉之力！
龙威！
这是真正属于上古龙族，即便已然陨落万载，其残留的意志与不甘怨念混合着此地浓郁的幽冥魔气，所形成的恐怖力场！
“呃！”
天琦首当其冲，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他只觉周身骨骼仿佛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原本在体内奔流不息、已然接近江河境门槛的灵力，此刻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水泥之中，运转速度骤然降低了三成不止！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咽着灼热的铁砂，肺部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更可怕的是那精神层面的冲击，无数充满了暴戾、不甘、悲伤、毁灭的龙族残念，如同无形的魔音，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识海，试图将他拖入疯狂与绝望的深渊。他体内的第一碎碑自主嗡鸣，散发出温润的光芒护住其心神核心，但依旧无法完全抵消这无处不在的龙威侵蚀。
他身后的飘雪，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她周身那原本璀璨的冰蓝色光晕，此刻被压制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紧贴体表，光芒黯淡。九天霜雪功运转滞涩，那足以冰封湖海的极致寒意，在这龙威与魔气交织的领域内，仿佛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难以尽情施展。她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潮红，那是灵力运转极度不畅、气血翻涌的迹象。她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心神，以《冰心诀》紧守灵台，抵御那试图冻结她思维与情感的怨念寒流。
而作为魂体的皓影，对这种源自生命层次与灵魂本源的威压感受最为直接和深刻！它那刚刚在虚空中凝聚得璀璨夺目的魂体，此刻光芒急剧黯淡，边缘处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摇曳波动！日月异瞳中的神光也收敛了许多，它不得不将大部分力量用于稳固自身魂核，避免被这恐怖的龙威场域直接震散、同化。它传递给众人的意念，都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与凝重：“好可怕的龙威……混杂了太多临死前的负面情绪和魔气的污染……对灵体的压制力超乎想象……”
即便是肉身最强悍、血脉最为霸道的紫璃，此刻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它那山岳般庞大的身躯微微低伏，强健的四肢肌肉紧绷，暗紫色的皮毛下，那些古老的赤红纹路明灭不定，仿佛在对抗着无形的巨力。它那燃烧着紫焱的竖瞳中，凶光依旧，却多了一份凝重。源自太古魔豹的血脉，让它对这种顶级生灵的威压有着一定的抗性，甚至隐隐有一丝被挑衅的暴怒，但此地龙威的“量”实在太过庞大，如同整个海洋压落，绝非它单独个体所能抗衡。它周身的紫焱不再肆意张扬，而是紧紧收敛，如同覆盖在体表的暗紫色铠甲，全力抵抗着威压的渗透。
仅仅是站立在这片土地之上，两人两兽便已然感觉举步维艰，实力被不同程度地、大幅度的压制！天琦和飘雪的灵力运转效率估计只剩全盛时期的六到七成，皓影的魂体力量被压制了近半，而紫璃的凶威也被牢牢束缚，恐怕难以发挥出八成实力。
这，还仅仅是龙裔沼泽核心区域的“入场券”！
天琦强忍着那仿佛要将灵魂都碾碎的不适感，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痛楚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视着这片传说中的绝地。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燃烧着幽幽紫黑色魔焰的荒原。大地是彻底的焦黑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不见底的裂痕，仿佛被无形的巨爪反复撕裂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硫磺味、尸体腐朽的恶臭，以及一种……仿佛沉淀了万古岁月的、冰冷的死寂。
而最令人心神震撼的，是那随处可见的、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龙族骸骨！
有的骸骨尚且完整，如同连绵的山脉般横亘在大地之上，苍白的骨骼在暗红天幕下反射着森冷的光泽，那蜿蜒的脊柱，巨大的头骨，即便失去了所有的血肉与生机，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磅礴气势与威严。有的骸骨则已经碎裂，巨大的肋骨如同倒塌的宫殿石柱，散落得到处都是，破碎的颅骨碎片大如房屋。
但无论完整还是碎裂，所有这些龙族骸骨之上，都无一例外地缠绕、渗透着浓稠如墨汁、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流淌的——幽冥魔气！那魔气如同跗骨之蛆，深入骨骼的每一处缝隙，甚至在一些巨大的眼眶、口腔骨骼中，凝聚成不断旋转的、散发出吞噬一切气息的黑色漩涡！
这些曾经翱翔九天、叱咤风云的至高生灵，如今却沦为了幽冥魔气滋生的温床与载体，它们那万载不灭的怨念与魔气结合，化作了这片“龙威如狱”的死亡力场！
“这里……就是上古龙族真正的陨落之地吗？”飘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恐惧，而是面对这超越了想象极限的宏伟与死寂时，本能的心神摇曳。她能感觉到，每一具骸骨残留的意志，都充满了滔天的恨意与不甘，它们憎恨着导致其陨落的一切，憎恨着这片囚禁它们尸骸与怨念的土地，甚至……憎恨着所有闯入此地的“生者”！
“不仅仅是陨落，”皓影的意念带着深深的忌惮传来，“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在此地‘屠宰’和‘镇压’。你们看那些魔气缠绕的方式，并非自然侵蚀，更像是一种……恶毒的封印和利用！它们在利用龙族陨落后的庞大本源和怨念，滋养和壮大幽冥魔气！”
天琦顺着皓影的指引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那些缠绕骸骨的魔气，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隐构成了某种扭曲、邪恶的符文脉络，如同锁链般，将骸骨死死锁在大地之上，并不断抽取着某种无形的“养分”。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本源龙涎’和第二碎碑，”天琦压下心中的震撼，声音低沉而沙哑，“此地龙威与魔气对我们的压制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加剧，久留必生大变！”
他尝试运转《万象归源诀》，调动体内第一碎碑的力量，试图在这片压制性的力场中，开辟出一小块相对稳定的区域。温润的归源之力与碎碑的微光艰难地扩散开来，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吹出一个气泡，范围仅能勉强笼罩住他们四人周身数尺之地，而且维持起来极其耗费心神和灵力。但就是这小小的“安全区”，也让众人感觉压力骤减，仿佛溺水之人终于将口鼻探出了水面，得以喘息。
“我的灵契感应和碎碑共鸣，都指向那个方向。”天琦指向荒原的深处，那里龙威与魔气更加浓郁，仿佛是整个力场的核心源头，“皓影，你的感知如何？能确定具体方位吗？”
皓影悬浮在天琦撑起的微小领域内，日月异瞳全力运转，试图穿透那浓郁的紫黑色魔气与龙威屏障。片刻后，它有些疲惫地回应：“感应很模糊……龙威和魔气太强，干扰严重。第二碎碑的共鸣断断续续，皓影的召唤源头也仿佛被层层遮蔽。只能确定大方向，具体位置……需要靠近后才能进一步确认。”
它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感知到这片区域并非死寂，有一些……东西，在魔气和龙威中活动。气息很隐晦，但充满了恶意。”
仿佛是为了印证皓影的话，远处一片由巨大龙骨构成的“山脉”阴影中，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咔嚓”声，以及几声低沉而充满贪婪的嘶吼。
众人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看来，这里的‘居民’并不欢迎我们。”天琦握紧了手中的“流光”剑，眼神锐利地扫过那片阴影区域，“保持警惕，我们走！”
在天琦以碎碑之力勉强撑起的微小领域庇护下，两人两兽开始在这片龙威如狱、魔气滔天的死亡荒原上，艰难地向着核心区域进发。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不仅要对抗那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压垮他们的龙威力场，还要提防脚下可能隐藏的空间裂缝（此地空间虽不如无回沼泽混乱，但依旧不稳定），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无孔不入、试图侵蚀心神的魔气与怨念。
他们仿佛四个渺小的蝼蚁，闯入了一片由神魔尸骸构筑的禁忌领域，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踏入这片核心区域的那一刻，那缠绕在无数龙骨之上的幽冥魔气，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沉眠的恶兽，悄然睁开了无数双隐藏在黑暗中的、冰冷的眼睛。
真正的猎杀，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