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冰心劫》
第六章：【舌战群修】
镇魔殿沉重的黑曜石门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光线与喧嚣隔绝，只余下殿内符文幽光映照下的一张张或审视、或质疑、或幸灾乐祸的面孔。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所有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芒，聚焦在刚刚踏入殿内的两道身影以及他们身侧那神异的白影之上。
天琦与飘雪步履从容，仿佛并非置身于决定他们去留乃至生死的审判之地，而是漫步自家庭院。天琦青袍微动，面容沉静如水，目光平视前方，直接迎向主位上堡主慕容坚那深邃难测的眼神，以及其身旁闭目养神却灵压隐现的大长老宇文弘。飘雪白衣胜雪，冰蓝色的长发在幽暗光线下流淌着微光，她清冷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那双冰眸扫过熊霸等人时，带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寒意。
皓影悬浮于天琦肩侧，收敛了羽翼，日月异瞳平静地流转，将殿内每一个人的细微表情、气息波动都纳入眼底，无声地分析着局势。
“堡主，大长老，诸位。”韩立松见到二人到来，心中稍定，起身示意。
熊霸冷哼一声，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率先发难，声若雷霆：“你便是那天琦？好大的架子，竟让我等在此久候！”
天琦目光转向熊霸，并未因对方的咄咄逼人而动怒，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清朗，带着一股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殿内残余的窃窃私语：“天域雪盟初立，事务繁杂，不及早至，让熊家主久等，见谅。”
不卑不亢，直接将缘由归于盟务，而非怯场或傲慢。
慕容坚微微抬手，止住了还想继续借题发挥的熊霸，目光落在天琦身上：“你便是天琦？这位是飘雪姑娘？”他虽然早已通过情报知晓，但此刻是正式确认。
“正是。”天琦与飘雪微微颔首。
“好。”慕容坚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今日召集议事，缘由想必韩长老已告知二位。熊家主等人，对二位来历、功法，乃至身边异兽，以及前日魔袭之事，多有疑虑，认为二位可能引魔入堡，危及冰风堡安危。二位，有何解释？”
他将问题直接抛了出来，压力瞬间给到了天琦和飘雪。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紧盯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回答。熊霸、赵家主、孙家主等人更是面露冷笑，准备随时抓住言语中的破绽，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天琦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向前缓缓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他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不再是最初的内敛沉静，一股磅礴浩瀚、如同江河奔流般的灵力波动自然而然地扩散开来！江河境后期的修为毫无保留地展露，那并非刻意示威的压迫，而是一种源于自身实力与道心的坦荡与自信！《万象归源诀》特有的苍茫意境随之弥漫，仿佛他站立之处，便是万法归流之源点，包容而深不可测。
这股气息一出，殿内不少修为稍弱的家族代表顿时色变，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就连熊霸，瞳孔也是微微一缩，他虽修为高于天琦，但对方那年轻的面容与这等修为境界结合，本身就代表着恐怖的天赋与潜力。
“解释？”天琦开口了，声音在灵力的加持下，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带着一股凛然正气，“我天琦，行得正，坐得直，何须向心怀叵测之辈多做解释？”
他目光如电，猛地射向熊霸：“然，为证清白，为安堡内人心，今日我便当着堡主、大长老及诸位同道之面，将此事说个明白！”
“首先，熊家主质疑我功法诡异，能转化魔气，疑为魔功？”天琦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我之传承，源自上古，名曰《万象归源》，其核心真意，便是包容、炼化、归源！天地灵气可纳，草木精气可吸，乃至阴邪死气、幽冥魔气，只要其本质是‘能量’，皆在我功法炼化归源之列！此乃无上正道玄功，专克世间阴邪污秽！到你口中，竟成了魔功？当真可笑至极！”
他话音未落，体内功法微微运转，右手掌心向上，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幽冥死气（源自之前伤势残留，被龙碑之力净化后留存的一丝样本）被他逼出，在掌心缭绕。那死气散发出阴冷邪恶的气息，让靠近之人都不禁皱眉。然而，下一刻，天琦掌心归源之力流转，那缕死气如同冰雪遇阳，迅速被分解、转化，最终化为一缕精纯的混沌灵气，消散于空中。
这一幕，让殿内众人，包括慕容坚和悄然睁开眼的宇文弘，都露出了惊容！转化魔气，并非不可能，一些顶级正道功法或特殊法宝也能做到，但像天琦这般举重若轻，瞬息完成，且转化的如此彻底，闻所未闻！
“这……”熊霸一时语塞，脸色难看。
“其次，”天琦不给他喘息之机，目光转向飘雪，“熊家主污蔑飘雪圣主所修冰法与魔族九幽玄冰相似？更是无稽之谈！”
飘雪适时地微微释放出一丝自身的寒气。那寒气纯净无比，如同万载玄冰核心的一点本源，带着净化、秩序、生命初雪般的意境，与众人认知中魔族那种充满腐蚀、死寂、混乱的九幽玄冰截然不同！两相对比，高下立判，污蔑不攻自破。
“至于皓影护法与紫璃圣兽，”天琦看向肩头的皓影，以及殿门外那若隐若现的庞大紫色身影，“皓影乃太虚遗种，掌幻梦真实，是幽冥魔气、惑心魔音的天然克星！紫璃身具上古真血，紫焱雷火至阳至刚，焚尽邪魔！它们在我等最危难之时相伴，共抗魔族，功勋卓着！岂容你以‘畜生’、‘魔兽’污蔑？！”
他每说一句，气势便攀升一分，江河境后期的灵压与那凛然正气结合，竟形成一股无形的力场，让熊霸等人的气焰被压制了下去。
“最后，关于前日魔袭！”天琦声音陡然转厉，目光如炬，直视熊霸，“你说是我天域雪盟引魔入堡？证据何在？就凭你一张空口白牙？北境烽火连天，哪一日没有魔袭？魔族动向诡秘莫测，你怎知不是它们侦知我雪盟新立，欲将威胁扼杀于萌芽？还是说，你熊家与魔族沟通有方，对它们的动向了如指掌，才能如此肯定魔袭是因我而起？！”
这一记反问问得极其刁钻狠辣，直接将“引魔”的帽子反扣了回去！
“你……你胡说八道！”熊霸气得满脸通红，须发皆张，猛地站起，强大的灵压试图反扑，“小辈安敢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天琦毫不退让，周身归源之力流转，将对方的灵压悄然化解于无形，冷笑道，“比起熊家主毫无根据的臆测栽赃，我这基于逻辑的反问，难道不是更合情合理？”
“够了。”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主位上的慕容坚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平息了场中的躁动。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天琦，又扫过脸色铁青的熊霸，缓缓道：“天琦小友已对其功法、同伴做出解释，言之成理，亦有实证。至于魔袭巧合之事，确无实证指向雪盟。”
听到堡主此言，韩立松心中长舒一口气，熊霸等人则面色更加难看。
然而，慕容坚话锋一转，看向天琦：“不过，熊家主等人的担忧，也并非全无道理。你二人来历神秘，实力增长迅猛，又在此敏感时期高调立盟，确实容易引人猜忌，也必然会引来魔族更多关注，客观上加剧了堡内防御压力。此事，你待如何？”
他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抛了出来。即便证明了清白，但“麻烦吸引体质”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
天琦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慕容坚脸上，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慕容堡主，诸位！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天琦与飘雪，立身持正，无愧于心！既然有人因我等立盟而心生忧虑，认为可能引来灾祸……”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誓般响彻整个镇魔殿：
“那我天琦，今日便在此，立下军令状！”
四字一出，满殿皆惊！连慕容坚和宇文弘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韩立松更是心中一紧，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自即日起，三个月内！”天琦声音铿锵，目光如炬，“若再有魔袭，但凡有证据表明，是因我天域雪盟之故引来，或我雪盟抵御不力，致使堡内蒙受重大损失……”
他猛地抬手，指向殿外隐约可见的听雪小筑方向：
“我天琦，愿解散天域雪盟，自废修为，携所有盟众，立刻离开冰风堡，永世不踏足北境半步！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
军令状！而且是如此严厉，近乎于破釜沉舟的军令状！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天琦这突如其来的、极其自信乃至狂傲的誓言震慑住了。自废修为，解散雪盟，永世不踏足北境！这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熊霸张了张嘴，想嘲讽几句，却发现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对方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任何继续的刁难都显得苍白无力。
飘雪站在天琦身侧，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全然的信任与支持。皓影的意念传来一丝赞许。
慕容坚深深地看了天琦一眼，似乎要将他此刻的决绝与自信彻底看穿。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好！既然你有此信心与担当，那本座便准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天琦立此军令状，诸位可都听清了？三个月内，若雪盟无过，此前所有质疑，就此作罢，不得再提！若其应誓，则按军令状行事！如此，可还公允？”
堡主发话，且天琦的军令状已将在场所有人的嘴堵住，谁还能说不公允？
熊霸脸色铁青，重重哼了一声，坐回位置，不再言语。赵家主、孙家主等人也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既无异议，此事便如此定了。”慕容坚一锤定音，“散会！”
镇魔殿的议事，以天琦一番慷慨陈词与立下惊人军令状而告终。他不仅驳斥了所有污蔑，更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暂时赢得了在冰风堡立足喘息的时间。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军令状如同一柄悬顶之剑。接下来的三个月，天域雪盟将时刻处于风口浪尖，任何一次魔袭，都可能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危机暂解，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七卷 《冰心劫》 第六章 【舌战群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