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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期第七天,天刚蒙蒙亮,苏晓就被院外的艾草香唤醒。她摸出枕下的活灵册,册页上“张大叔”那行字泛着温润的淡绿光——是灵槐院飘来的气,缠在字迹上,像在轻轻晃。刚套上外衣,就听见胡叔在院门口喊:“晓丫头,今日‘解孝’,得去张婶家帮着拆灵堂,记着多带块干净布,拆灵堂的物件沾了丧气,得用布擦三遍。”

苏晓赶紧把活灵册揣进怀里,又从柜里翻出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叠成方巾塞进袖筒。刚推开门,就见虎子扛着竹梯站在院外,竹梯腿上缠了圈红绳:“李伯说拆灵堂得用缠红绳的梯,红绳能挡阴气,不然梯子沾了丧气,往后用着会招晦气。”

往张婶家走的路上,遇见不少村民,都往袖筒里揣着布——王爷爷前儿说过,解孝日拆灵堂,每个人都得带块布,擦过灵堂物件的布不能带回家,得在院外烧了,烧的时候要撒把盐,盐能化丧气。走到巷口,见李伯正蹲在“安魂圈”旁,用桃木枝把圈里的土往圈外扫:“今日解孝,安魂圈得拆了,扫土要从里往外,把圈里的干净土扫出来,圈外的阴土别碰,碰了会带晦气回家。”

张婶家院里已经聚了不少人,灵堂的白蜡烛早燃尽了,烛台旁摆着盆艾草水,王爷爷正往水里撒松针:“拆灵堂前先洗手,艾草水加松针,能除身上的丧气,洗的时候要搓手腕,手腕通气血,搓透了才除得干净。”苏晓跟着众人洗手,刚触到水面就觉出股凉——松针泡过的艾草水比往常凉些,王爷爷说这是“镇气”,凉才能压得住残留在手上的阴气。

进了灵堂,张婶正坐在供桌旁叠孝布,布上的淡白菊被泪水浸得发暗。她见苏晓进来,就递过块叠得整齐的孝布:“晓丫头,帮婶把灵堂的‘引魂牌’取下来,取的时候要双手托着,别用单手捏,单手捏是对逝者不敬,托着才显郑重。取下来后别放地上,要放在供桌的左边,左边是阳位,放右边会招阴。”

苏晓踮着脚够到灵堂墙上的引魂牌,木牌上“张大叔”三个字被香火熏得泛着淡褐,托在手里竟觉出点温——王爷爷说,引魂牌陪了逝者七天,沾了点逝者的气,所以是温的,不是凉的。刚把木牌放在供桌左边,就见胡叔搬着个陶盆进来,陶盆里铺着层草木灰:“拆灵堂的纸扎物件得烧了,烧之前要把纸马、纸轿的‘腿’折一下,别让它们立着烧,立着烧像是要载着阴气跑,折了腿烧,阴气才散得快。”

虎子抱着纸扎的马和轿过来,刚要往陶盆里放,就被李伯拦住:“等等,纸马的头得朝西,跟送魂那天一样,朝西烧才能让残留在纸马上的魂气往阴间走,朝东烧会回头缠家。还有,烧的时候别用棍子扒拉,扒拉会搅散魂气,让逝者不安,得让它自己烧透。”

苏晓蹲在陶盆旁,看着纸马慢慢烧起来,火苗泛着淡蓝的光——王爷爷说,烧纸扎物件火苗泛蓝,是魂气在走,没怨气,要是泛黑,就是有牵挂没放下。纸马烧到一半时,突然飘来片灵槐叶,落在陶盆边,叶尖沾了点火星,却没被烧着,反而慢慢融进草木灰里:“是灵槐院的活灵在送张大叔。”苏晓心里念着,指尖碰了碰草木灰,竟不烫,反而有点温。

拆供桌时,张婶盯着桌上的供品发愣——供品摆了七天,馒头却没发霉,还泛着点软。王爷爷走过来,拿起个馒头掰成两半,里面竟还透着点白:“这是逝者念着家,没把供品的气吸完,留了点给家里人。这馒头不能扔,得分给家里人吃,吃了能沾点逝者的护佑,要是扔了,就是糟践逝者的心意,会招晦气。”他把馒头掰成小块,分给张婶和几个近亲属,又叮嘱,“吃的时候别嚼太碎,慢慢咽,咽的时候要念‘谢您留的念想’,不然逝者听不见。”

苏晓帮着擦供桌,用袖筒里的粗布蘸着艾草水擦,擦的时候要顺着木纹擦,不能逆着——王爷爷说,木纹是“气脉”,顺着擦能把丧气顺着木纹导出去,逆着擦会把丧气堵在木头里,往后供桌用着会不安生。擦到桌角时,发现藏着个小纸团,展开一看,是张大叔生前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家里好”三个字。张婶见了,眼泪又掉下来:“这是他前儿还能动的时候写的,说怕我担心……”王爷爷赶紧把纸团收起来,放进个红布包里:“这字沾了逝者的气,不能烧,也不能随便放,得用红布包着,埋在灵槐树下,灵槐的阳气能护着,不让阴气缠上,也让逝者的念想跟灵槐一起长。”

拆灵堂的白幡时,虎子踩着缠红绳的竹梯往上够,刚抓住幡角,就被王爷爷喊住:“慢着!拆白幡得从下往上拆,别从上往下!从上往下拆像是把丧气往人身上倒,从下往上拆,是把丧气往天上送,送得干净。拆下来的幡布不能剪,要整着叠,叠成三角形,叠的时候要默念‘谢您护着家’,叠完了跟孝布一起烧。”

苏晓帮着叠幡布,布上的白纱沾了不少灰,叠的时候要轻,不能用力扯——王爷爷说,白幡沾了七天的魂气,扯破了会惊着残留在布上的魂,得轻手轻脚,像怕碰醒睡着的人。叠好后,跟众人的孝布放在一起,堆在院外的陶盆里,王爷爷往上面撒了把盐:“烧孝布和幡布,盐要撒在布堆顶上,别往底下撒,盐从顶往下渗,能把布上的丧气全化了,撒底下会留死角,丧气散不干净。”

火苗刚舔上布堆,就见灵槐院的活灵们飘了过来,围着陶盆转了圈——灵槐灵的淡绿光里裹着点白,落在布堆上,布烧得更快了,没一点黑烟。王爷爷叹了口气:“活灵们是来送最后一程,张大叔护过它们,它们也护着张大叔的魂,这是善缘,好兆头。”

拆完灵堂,张婶要“送灵”——把灵堂里的供桌、烛台搬到院外的柴房,搬的时候要两个人抬,别一个人扛,两个人抬是“扶灵”,显尊重,一个人扛像是嫌麻烦,对逝者不敬。柴房里要铺层干草,供桌和烛台放在干草上,不能直接放地上,地上有潮气,会沾晦气,干草能隔潮气,也能聚点阳气。

忙到晌午,王爷爷说该“敬饭”了——解孝日要做顿“解秽饭”,饭里要放红豆、绿豆、黄豆,三样豆子是“三阳豆”,能压丧气。菜要做豆腐、青菜,别放肉,丧期刚过,吃肉会招油腻气,跟丧气混在一起,更难除。吃饭要在院外的石桌上吃,别在屋里吃,屋里刚拆完灵堂,还留着点丧气,院外通风,阳气足,吃着踏实。

苏晓端着碗豆子饭,刚要吃,就见张婶从屋里端出个陶碗,里面盛着半碗清水,水里泡着片灵槐叶:“这是前儿从灵槐院摘的叶,泡了七天,今晨看叶尖泛绿,王爷爷说这水是‘安魂水’,得给帮忙的人每人尝一口,尝了能让逝者的魂安心,也让咱们身上的丧气散得快。”苏晓接过陶碗,抿了口清水,竟觉出点甜——灵槐叶的气混在水里,像浸了蜜。

饭后,王爷爷要“扫院”——用绑着红布的扫帚扫张婶家的院子,扫的时候要从屋门往院门口扫,别从院门口往屋门扫,从里往外扫是把丧气扫出去,从外往里扫是把丧气扫进家。扫到灵堂门口时,要多扫三遍,灵堂是丧气最重的地方,多扫几遍才能除干净。扫完的尘土不能倒在垃圾堆里,要倒在院外的老槐树下,老槐树树龄长,阳气足,能化掉尘土里的丧气,倒在垃圾堆里会跟脏气混在一起,再飘回家里。

苏晓帮着扫完院,刚要把扫帚放回柴房,就见活灵册从怀里掉出来,册页自动翻开,停在“张婶”那行字——之前泛着灰的字迹,现在竟透着点暖,旁边多了行小字:“解孝日,魂安,秽散。”她摸了摸册页,指尖传来灵槐的温气,心里忽然松了——张大叔的魂该是安心了,张婶的气也顺了。

傍晚时,众人要帮张婶“归置屋”——把屋里的物件重新摆一遍,灵堂原来的位置要放张桌子,桌上摆个瓷瓶,瓶里插着灵槐枝,灵槐枝是“镇宅枝”,能挡往后的晦气。原来放供品的柜子,要先用艾草水擦三遍,再放块红布,红布上摆个陶制的小摆件,摆件要选笑脸的娃娃,别选哭脸的,笑脸能招喜气,压过残留的丧气。

苏晓帮着擦柜子,刚擦完第三遍,就见虎子从院外跑进来,手里攥着个小布包:“李伯在灵槐树下挖了个坑,让把包着张大叔字迹的红布埋了,我刚埋完,就见灵槐枝晃了晃,掉了片叶在布包上,李伯说这是灵槐认了,往后张大叔的念想就跟灵槐一起长。”

张婶听见这话,眼眶又红了,却没掉泪,只是摸了摸袖筒里的孝布——那是她自己的孝布,没跟众人的一起烧,王爷爷说,直系亲属的孝布可以留着,剪成小块缝在孩子的衣襟里,能沾点逝者的护佑,往后孩子少生病。

天快黑时,众人要告辞了。王爷爷站在院门口,给每个人手里塞了把柏叶:“柏叶是‘辟邪叶’,回家的路上攥在手里,别扔了,柏叶的气能挡路上的阴气,到家后把柏叶插在门框上,插三天,三天后取下来烧了,烧的时候要念‘谢您护路’,别让柏叶的气白耗着。”

苏晓攥着柏叶往家走,路上的风裹着灵槐的香,吹在脸上暖融融的。走到自家院门口,想起王爷爷的话,把柏叶插在门框两侧,又在门口拍了三下衣服——拍的时候要从肩往腰拍,别从腰往肩拍,从上往下拍是把丧气拍掉,从下往上拍是把丧气往身上带。拍完进门,先去灶房倒了碗温水,喝的时候要小口慢咽,温水能压最后残留的点丧气,别喝急了,急了会呛着,把气憋在心里。

进了屋,苏晓把活灵册放在桌上,册页上“张大叔”那行字已经跟其他字迹一样,泛着温润的淡绿光,旁边的小字还在:“魂归灵槐,气绕家宅。”她摸了摸院角的灵藤,红布早揭了,叶子翠绿得发亮,护园芽飘在藤尖,正往她手里递了片小叶子——叶子泛着淡金,是灵脉的气,缠在指尖,像在轻轻挠。

夜里,苏晓坐在灵藤下,活灵们从灵槐院回来了,围着灵藤转,泛着五颜六色的光。灵槐灵飘在最前面,往她手里放了片灵槐叶,叶尖沾着点灵脉的气——是张大叔的气,混在叶里,像在跟她说“安”。苏晓把叶子夹进活灵册,册页轻轻合住,泛着暖光,映在灵藤的叶子上,晃出细碎的亮。

她知道,解孝日过了,张婶家的丧气散了,镇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往后再提起张大叔,不会再是哭腔,而是会说“张大叔护了镇子,护了活灵,现在跟灵槐一起长着呢”。那些丧期里的规矩,那些细碎的禁忌,不是死板的讲究,是村里人对逝者的敬,对活人的护,是把念想藏在每一个动作里,让魂安,让心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