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潭上空的暗红色阴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缓缓向内收缩，最终消散于无形。那令人窒息的煞气和万千阴兵的肃杀低语也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荒郊夜晚特有的寂静，以及……那台二手洒水车因为遥控器没电而终于停止喷水的“嘎吱”声。
淡金色的锁龙大阵光芒逐渐隐去，重新化为无形的屏障笼罩着古潭。镇潭人踉跄一步，扶住身后的青石才稳住身形，脸色苍白，气息紊乱，显然刚才全力催动大阵对他消耗极大。
但他此刻顾不上调息，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凡，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林凡那套“歪门邪道”竟然真的起了关键作用的难以置信，更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被强行撬动后的茫然与自我怀疑。
林凡这边也不好受。强行催动“跨界信号增强符”和灌注“吐槽能量”，让他感觉身体被掏空，脑子嗡嗡作响，像是连续加了三天班又通宵看了整晚的狗血剧。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洒水车，长长舒了口气。
“妈呀……差点就玩脱了。”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感觉里面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那些鬼画符估计也糊了。
胖子开着车，载着苏晓，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车灯刺破黑暗，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另类大战的战场。
“凡哥！你没事吧？牛逼啊！洒水车驱鬼，古今中外你绝对是独一份！”胖子跳下车，一脸兴奋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备用的移动电源准备给洒水车遥控器充电。
苏晓则拿着她的平板，快速扫描着周围的环境数据，眉头微蹙：“负能量读数正在快速下降，已恢复至基线水平。但潭底深处仍有高强度能量反应，处于被压制状态。百目鬼王及其阴兵并未被消灭，只是暂时退却。”
这时，镇潭人缓缓走了过来。他依旧板着脸，但之前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蔑和愤怒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别扭的审视。
他走到林凡面前，沉默了片刻，才沉声开口，语气干涩：“你……方才所用，究竟是何邪法？”
林凡喘匀了气，抬头看着这位固执的老头，无奈地笑了笑：“老人家，这真不是什么邪法。就是……因地制宜，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用靡靡之音扰敌？用幻影杂耍乱其心智？用……用那铁皮管子滋水辱之？”镇潭人每说一句，嘴角就抽搐一下，仿佛说出这些词都玷污了他的修行，“这岂是正道人士所为？！”
“正道？”林凡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老人家，您守了这锁龙潭五十年，肯定是正道，我佩服。但您也看到了，您那正统的法子，这次是不是有点不够用了？要不是我这‘歪门邪道’搅和了一下，让那鬼王分了神，露了破绽，您能那么顺利地把它们压回去吗？”
镇潭人一时语塞。他无法否认，如果不是林凡那套组合拳打得百目鬼王措手不及、心神动摇，他就算拼了老命，也未必能如此快地重新稳定封印。
“可……可这终究非堂堂正正之道！”他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
“老爷子，对付恶人……呃，恶鬼，还讲什么堂堂正正？”胖子忍不住插嘴，“能赢不就行了？难道非要摆开阵势，你一招我一式，打不过就认栽，那才叫正道？那叫死脑筋！”
苏晓也收起平板，冷静地补充：“从结果导向分析，林凡的方法以最小代价（主要是一台二手洒水车和部分电力）达成了阶段性战略目标，有效率为87.3%。而传统对抗方式，根据能量模型推算，成功率低于40%，且代价高昂。效率优先原则支持林凡的应对策略。”
镇潭人看着眼前这三个年轻人：一个油嘴滑舌但关键时刻似乎靠点谱，一个满口铜臭但提供后勤保障，一个冷静得像块冰却说着他听不懂的“效率”。他感觉自己修行甲子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被这“玄学圈泥石流”冲击得摇摇欲坠。
他回想起自己年轻时，师尊教导，需恪守经典，持咒结印，步罡踏斗，一分一毫不能出错。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并且以此为正统，鄙夷一切野狐禅。
可今天，这个叫林凡的小子，用近乎儿戏的方式，做到了他凭借正统法门都难以迅速做到的事情。
难道……时代真的变了？或者说，他固守的“正道”，在某些情况下，并非唯一的选择？
这种认知上的冲击，比刚才对抗鬼王消耗更大。镇潭人脸上露出疲惫和困惑交织的神情，他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争论下去。
“罢了……无论如何，此次危机暂解，有你一份……功劳。”他极其艰难地承认了这一点，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再次变得凝重，“但尔等切莫大意！那‘百目鬼王’此番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它盘踞锁龙潭外围已久，汲取此地阴煞与潭内恶蛟逸散的气息，已成气候。此次退去，必是积蓄力量，卷土重来。届时，恐更难对付。”
林凡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事情没完。刚才那番“嘴遁”加“滋水”更像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属于心理战和骚扰战术的胜利，并未伤及对方根本。
“老人家，那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守着吧？您知不知道这鬼王到底什么来头？有没有什么弱点？比如……它那一百只眼睛是不是怕沙子？”林凡开始发挥他的“小聪明”。
镇潭人嘴角又抽搐了一下，自动过滤了“怕沙子”的无厘头猜测，沉吟道：“此獠来历，老夫亦不甚清楚，似是古时战败将军，怨气不散，聚拢败军残魂所化。其‘百目’神通，能惑人心智，窥人弱点，更能汇聚军阵煞气，极难对付。弱点……或许在其核心怨念所在。”
“核心怨念？”林凡若有所思，“一个战败将军，最大的怨念……难道是输得不服气？或者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或许吧。”镇潭人叹了口气，“年代久远，难以考证。当务之急，是需加强封印，并寻根溯源，找到克制之法。否则，下次它再来，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林凡看着幽深的锁龙潭，又看了看一脸疲惫却依旧坚守的镇潭人，心中那股莫名的责任感又冒了出来。
“行，老爷子，这事我们既然碰上了，就不会撒手不管。”林凡拍了拍胸脯，“找根源，查弱点这事，我们在行！您就继续镇守大本营，外围调查和……呃，非传统应对方案，就交给我们了！”
镇潭人看着林凡那虽然不靠谱却透着认真的眼神，第一次没有出言反驳或讽刺。他沉默片刻，从怀中摸索出一枚看起来古朴无华、带着温润气息的玉佩，递给林凡。
“此乃‘守心玉’，佩戴可宁神静气，抵御一般怨念侵蚀。你……行事诡异，易招邪祟，戴着或许能少些麻烦。”他顿了顿，补充道，“若遇紧急情况，可捏碎此玉，老夫能有所感应。”
这算是……认可了？还送了装备？
林凡有些意外，接过玉佩，触手温润，确实让他因为消耗过度而有些烦躁的心绪平静了不少。
“多谢老爷子！”
镇潭人摆了摆手，不再多言，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回那块青石，重新盘膝坐下，如同与身后的古潭融为一体，继续他长达半个世纪的守护。
林凡掂量着手中的守心玉，看着镇潭人孤独而坚定的背影，对胖子和苏晓说道：
“得，看来咱们的‘搞笑驱鬼事务所’，又要接个大单子了。目标：挖掘百目鬼王的黑历史，找到它的‘尴尬点’！”
胖子摩拳擦掌：“调查鬼王黑历史？这个刺激！要不要先给它做个基因测序？”
苏晓已经开始在平板上建立新的项目文件夹：“立项：‘百目鬼王心理及历史溯源分析’。初步方向：古代战争史数据库交叉比对，怨念能量频谱分析……”
锁龙潭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更大的风波，显然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