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吓你的365天 > 第589章 第199天 大地之下(3)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589章 第199天 大地之下(3)

张教授的死在考古队内部划下了一道无形的裂痕。官方以“过度劳累引发心源性猝死”结了案,草草了事。一部分队员被这无法解释的死亡和日益浓厚的诡异氛围压垮,申请调离或休假,驻地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我和林薇留了下来,还有另外两三个被某种混合着恐惧与执念的情绪钉在原地的同事。我们心照不宣地形成了一种默契:不再公开讨论那些符号,不再提及夜晚的异响和诡异的梦境,仿佛只要闭口不谈,那潜藏在现实表皮下的恐怖就能被暂时封印。

但沉默,往往是更深疯狂的前奏。

项目虽未正式重启,但必要的遗址保护和数据整理工作仍在进行。我们被要求远离内壕核心区,尤其是那组符号所在的三连间建筑。那里被拉上了更醒目的警戒线,像一块被隔离的瘟疫区。

然而,禁令形同虚设。那符号仿佛一块巨大的磁石,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我的意识。我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地走向那个方向,站在警戒线外,远远地望着那片在阳光下呈现出暗赭色的地面。它不再仅仅是符号,更像一个沉睡巨兽的皮肤,那些刻痕是它的纹理,下面涌动着无法理解的黑暗能量。

林薇的状态比我更糟。她几乎完全封闭了自己,整日蜷缩在临时资料室的角落里,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和模拟出的“星辰死亡序列”发呆。她吃得很少,眼窝深陷,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她开始说一些更令人不安的话。

“它们在呼吸,陈默,”有一次,她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声音嘶哑而急促,“不是空气,是某种……更基础的东西。时间?或者物质本身的稳定性?它们在吮吸,在让周围的一切……更快地走向终结。”

她指着屏幕上符号线条的细微放大图:“看这些微观结构的模拟衰变,这不是自然侵蚀,这是一种……定向的熵增。它们在加速无序,引导物质回归它‘本该’的状态——尘埃,死寂。”

熵增?宇宙的热寂定律?这些现代物理学的概念,与四千三百年前的史前符号联系在一起,荒诞得让人头皮发麻。但我看着林薇那近乎燃烧殆尽的眼神,却无法轻易否定。我们所见的一切异常,似乎都在隐隐指向这个令人绝望的方向。

真正的崩溃发生在一个无风的夜晚。高原的夜空清澈得不像话,银河如破碎的钻石带横亘天际,璀璨而冷漠。

我被一阵凄厉的尖叫惊醒。是林薇的声音。

我冲出帐篷,看到她也刚从资料室跑出来,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她指着内壕的方向,身体剧烈颤抖,语无伦次地哭喊:“亮了!全都亮了!它们在回应!它们饿了!”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内壕深处,那片刻印符号的区域,正弥漫着一层朦胧的、暗红色的光晕。不是反射的星光或月光,那光芒是从符号刻痕内部渗透出来的,如同大地本身在渗出污血。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仿佛有生命般在缓慢流淌,将周围的黑夜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绯红。

更令人窒息的是,在那红光笼罩的范围内,一切似乎都在加速“老化”。我们搭建的临时支架,靠近红光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厚厚的、不自然的锈迹;散落在地上的塑料标识牌,边缘开始卷曲、发脆,像是经历了数十年的风吹日晒;甚至连空气都变得滞重,充满了金属氧化和尘土腐朽的气味。

“归尘……它们在呼唤万物归尘……”林薇瘫软在地,痴痴地笑着,眼泪却不停地流,“星空是假象,生命是意外……只有尘埃和死寂,才是永恒的真相……我们不该存在的……我们打扰了它们的安眠……”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我,里面是彻底的疯狂与一种诡异的解脱。

“陈默,我们得下去!下面才是真实的!它们在下面等着我们!”

她尖叫着,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了闻声赶来的其他人的阻拦,像一道离弦的箭,朝着那片暗红色的光域冲去。

“林薇!回来!”我嘶吼着追上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冲过了警戒线,踏入了那片被红光笼罩的区域。

就在她双足踏上符号的瞬间,异变陡生。

她身上穿着的棉质外套,几乎是瞬间失去了颜色和韧性,变得灰败、脆化,如同千年古墓中出土的织物碎片,在她奔跑的动作中碎裂、飘散。她的皮肤,以可怕的速度失去水分和光泽,泛起皱纹和褐斑,头发变得干枯灰白。

她不是在衰老,而是在……腐朽。仿佛时间在她身上被加速了千百倍。

她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她扑倒在符号中央,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什么,脸上洋溢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神圣的狂喜。

“我听到了……我来了……”

她的声音变得苍老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然后,在她身体接触到符号中心那几个最复杂、最扭曲的刻痕时,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她的身体,从接触点开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无声无息地、迅速地分解、崩塌。不是化为血肉,而是直接化作一蓬极其细腻、干燥的……灰白色的尘埃。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钟。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我眼前,彻底归于尘土,没有留下任何曾经存在的痕迹,只有地上那一小堆人形的灰烬,在暗红色的光晕中微微浮动。

那红光,在她“消失”后,如同饱食的野兽,心满意足地缓缓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夜空恢复了正常的黑暗,只剩下探照灯惨白的光柱,徒劳地扫过那片空无一物、只余诡异符号和一小堆灰烬的地面。

世界死寂。

我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呕吐感汹涌而上,我却连弯腰的力气都没有。

林薇……消失了。被那大地之下的东西,“吃”掉了。

不,不是吃掉。是“回归”。回归到了那符号所代表的、万物终焉的、永恒的死寂状态。

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到警戒线边缘,不敢再踏前一步。我看着那堆还保留着人形轮廓的灰烬,看着下面那些暗红色、仿佛比刚才更加鲜艳了几分的符号。

它们沉默着,冰冷着,如同亘古如此。

我明白了张教授临终那痴迷而扭曲的表情。我也明白了林薇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这符号,这“宫城”,根本不是什么文明的遗迹。

它是一个锚点。一个信标。一个……器官。

属于某个沉睡在地球深处,或者更恐怖、存在于某种我们无法维度概念中的……难以名状之物的器官。它以星辰的死亡为食,以万物的腐朽为歌。它散播着“归尘”的法则,加速着熵增的进程。四千三百年前,或许更早,它就被“放置”在这里,静静地呼吸,缓慢地影响着周围的一切。

所谓的“宫城”,三重环壕,根本不是人类权力的象征。那更像是一种……封印?或者是一种模仿?试图用人类能理解的形式,来圈禁、掩饰这来自大地之下的恐怖核心?还是说,曾经有某个远古文明,试图与这力量沟通,最终却引火烧身,全员化作了这黄土高原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后续的处理混乱而仓促。遗址被彻底封锁,列为最高禁区。所有相关资料被封存,对外统一口径是发生了严重的实验室事故和人员精神失常事件。我们这些幸存者被严格警告,签署了无数保密协议。

我离开了沁水,离开了考古一线。我的灵魂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片被暗红色光芒笼罩的土地上,留在了林薇化作飞灰的那一瞬间。

但我知道,我无法真正逃离。

那低语,那沉重的搏动感,已经烙印在我的意识深处。有时,在深夜,当我独自面对黑暗,我仿佛能感觉到脚下大地的深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冰冷的呼唤。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牵引,一种指向终极虚无的诱惑。

它在提醒我,我们脚下踩着的,并非坚实的大地,而是一个沉睡的、以星辰为食、以万物归尘为最终目的的古老存在。而我们所有的文明,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爱恨情仇,在它面前,都不过是时间长河中一粒微不足道的、终将归于沉寂的尘埃。

《大地之下》,并非隐喻。

它就是现实。冰冷、死寂、等待着所有一切回归的……最终现实。

而我,陈默,一个曾经的考古学家,如今只是一个知晓了真相,却只能在永恒的恐惧中,等待着那最终“归尘之唤”的……活着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