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李明浩嘴角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带着讥讽，“不。我只是一个清理工。当系统无法自我净化时，总需要外部干预。我选择了最有效率的方式。”
他拒绝透露是否有其他同伙，坚称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人策划执行。对于那个最初联系钟宇、发送神秘短信的“裁决者”身份，他只说是自己使用的众多虚拟身份之一。
案件似乎可以就此尘埃落定。证据确凿，凶手落网，动机清晰。
但陈默心里，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像鞋子里一粒看不见的沙子，硌得他无法真正放松。
结案报告提交前夜，陈默又一次来到证物室。他让管理员取出了从李明浩公寓搜出的那个黑色笔记本。
他戴上手套，一页页仔细翻阅。那些冰冷的技术图纸，那些偏执的“审判”宣言，那些被标记的名单……一切都指向李明浩。逻辑链完整得惊人。
直到他翻到笔记本最后几页，那里有一些看似随手写下的公式、代码片段，以及一些零散的、不成句的词语。
“熵增……秩序重构……必要代价……”
在这些杂乱的字迹边缘，他注意到一个极其微小的、用极细的铅笔留下的记号。那不是一个字，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抽象的、如同交织的荆棘般的图案。
这个图案，他似乎在别的地方见过。
陈默皱紧眉头，努力在记忆中搜索。不是在这个案子里……更早的时候……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存放旧案卷宗的档案区。凭着直觉，他找到了标记为“沈威 - 硬币杀手”的那一厚摞档案。
他迅速翻阅着，跳过那些血腥的现场照片和审讯记录，重点查看从沈威住处搜查到的物证清单和照片。
在清单附带的照片中，有一张是沈威书桌上一个镇纸的特写。那是一个黄铜材质的镇纸，造型古朴，上面似乎雕刻着一些花纹。当时并未引起太多注意，认为只是普通的装饰品。
陈默将照片放大，聚焦在镇纸的雕刻花纹上。
由于年代稍久，照片像素有限，花纹有些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那是一个与李明浩笔记本上那个荆棘符号，极其相似的图案！
沈威……李明浩……
这两个理念相近，但行事手段迥异的“审判者”，之间难道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李明浩声称他只是认同沈威的理念并加以“改进”，否认与沈威有任何直接关联。警方之前的调查也显示，沈威入狱后，除了律师和办案人员，没有任何社会接触。
这个符号，是巧合吗？
陈默立刻联系了东河监狱，要求再次提审沈威，并希望监狱方面能协助找到那个黄铜镇纸进行比对。
然而，监狱方面的回复让他心头一沉：沈威在一个小时前，于放风时间突发心肌梗塞，经抢救无效死亡。
死亡时间，恰好是在李明浩正式被批捕、案件细节开始对外有限披露之后。
巧合？
陈默站在档案室冰冷的灯光下，手里拿着沈威案卷宗和李明浩笔记本的复印件，那两个相似的荆棘符号并排放在一起，像一对无声冷笑的眼睛。
李明浩落网了，但他真的是唯一的“裁决者”吗？还是说，他也只是某个更深沉、更隐蔽的阴影推向前台的又一个“钟宇”？
沈威的死，是灭口，还是又一个“必要代价”？
那枚被他抛进杂草丛的硬币，仿佛在冥冥中再次立起，悬而未决。
陈默缓缓将复印件收起，锁进自己的抽屉。
阳光无法照彻所有的阴影，正义的代价，或许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沉重和复杂。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老李的号码。
“老李，结案报告……我建议暂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老李沉稳的声音：“理由？”
“我觉得，”陈默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轻声道，“硬币，还没完全落下。”
（《正义的代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