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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在残破的道观中如水银般蔓延,将摇曳的火光都凝固了几分。

吕布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用一种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缓缓开口:

“先生勿忧,在下并无恶意,先生如龙吟于九渊,虽有冲天之志,却满是怀才不遇的悲凉。布很好奇,似先生这般的人物,究竟是在寻觅什么,又或者,是在等待何人?”

这一问,如同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徐庶心中最深处的锁孔。

徐庶浑身一震,那双在震惊后充满审视的眸子,此刻翻涌起更为复杂的情绪。

他漂泊半生,见过太多口蜜腹剑的诸侯,见过太多附庸风雅的草包,却从未有一人,能从他酒后狂言的歌声中,听出他深埋的志向与苦楚。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身披甲胄,气势如渊,浑身散发着铁与血的味道,却有着一颗如此玲珑剔透的心。

长久以来的压抑与愤懑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徐庶猛地灌下一大口烈酒,酒水顺着他杂乱的胡须滴落,他却毫不在意,双目赤红地低吼道:

“等待?寻觅?呵呵……我徐元直仗剑远游,学得一身屠龙之术,本想辅佐明主,澄清宇内,安靖黎庶!可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袁本初外宽内忌,色厉胆薄。

我看到袁公路冢中枯骨,不过是守户之犬!至于其他所谓的州牧郡守,更是些只知争权夺利的屠狗辈!天下之大,竟无我徐元直的容身之处!这苍天何其不公!”

他的声音从低沉的嘶吼,逐渐变为高亢的质问,最后又化为长长的叹息,其中蕴含的悲愤与不甘。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空有一身力量,却只能日复一日地消磨岁月,眼睁睁看着天下崩坏。

吕布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徐庶的情绪稍稍平复,他才再次举起酒碗,目光温和而深邃,轻声道:

“先生不必如此。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时运未至,非先生之过。英雄豪杰,总需一番磨砺,方能绽放光华。”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徐庶咀嚼着这句话,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这简单十二个字,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一瞬间抚平了他心中所有的躁动与愤懑。

他豁然开朗,是啊,时也,命也!

自己一味地怨天尤人,却忘了时机未到,强求无用。

他再次看向吕布,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的戒备与审视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知己”的感动与认可。

此人不仅能听懂他的歌,更能读懂他的心!

“先生高见,是在下着相了。”徐庶郑重地举起酒碗,与吕布的碗沿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一饮而尽,之前那剑拔弩张的氛围悄然消融,一种无言的默契在火光中悄然滋生。

几杯酒下肚,徐庶的话匣子彻底打开。

他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开始点评天下诸侯,其见解之深刻,眼光之毒辣,让一旁的张辽都听得暗自心惊。

“……要说当今天下,最让庶佩服的,还要数那位豫州牧,刘备刘玄德。”

谈及刘备,徐庶的脸上焕发出一种神采飞扬的光芒,“此人虽屡战屡败,颠沛流离,却百折不挠。其仁德之名远播四海,麾下关、张皆是武夫,却能待之如兄弟。更难得的是,他礼贤下士,求才若渴。若能得遇此等明主,庶半生之愿足矣!”

话音刚落,徐庶忽然感到周围的空气骤然凝固。

他敏锐地察觉到,对面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刚刚还温润如玉的光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吕布握着酒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发出细不可闻的“咯咯”声。

刘备!又是刘备!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

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他如今的处境中,这个看似仁德的织席贩履之徒,都是他最大的威胁和心病!

他强压下心头的波澜,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用一种看似随意的口吻问道:

“那……依先生之见,我那‘旧识’,如今占据徐州的吕布吕奉先,又当如何?”

徐庶此刻酒意上涌,再加上谈兴正浓,并未察觉到吕布那笑容之下的冰冷杀机。

他不假思索,带着几分文人的轻蔑,断然道:

“吕布?不过一有勇无谋的匹夫罢了!见利忘义,反复无常,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却无丝毫远见卓识。他日兵败身死,不过是早晚之事,何足道哉!”

“放肆!”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

张辽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呛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直指徐庶的咽喉!

周围的亲卫也齐刷刷地拔出兵刃,冰冷的杀气瞬间将徐庶笼罩,他脸上的醉意瞬间被惊骇冲刷得一干二净!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地清晰。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沉稳如山的声音响起。

“文远,住手。”

吕布甚至没有起身,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那股足以让百战老兵都胆寒的杀气瞬间烟消云散。

张辽与众亲卫虽心有不甘,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收刀入鞘,重新垂手立于一旁。

这一幕让徐庶的心脏狠狠一抽。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吕布,却见对方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露出了一抹赞许的微笑。

“先生所言,句句诛心,却也句句属实。”

吕布缓缓站起身,他高大的身躯在火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徐庶完全笼罩。

他踱步到徐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世人眼中的吕布,确实就是先生口中的那个无谋匹夫。”

徐庶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见吕布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他身上那股一直刻意收敛的,独属于天下第一武将的霸烈气势,如同出鞘的绝世神兵,轰然迸发!

“但是,那已是以前的吕布。”

“自我执掌徐州以来,整顿吏治,安抚流民,开垦农田,操练兵马,可有半点匹夫行径?”

“自我与先生相见,煮酒夜谈,论天下英雄,可有半分鲁莽之态?”

吕布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狠狠敲击在徐庶的心坎上。

徐庶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离谱!

自己居然当面蛐蛐吕布,他不会一刀给我砍了吧!

看着徐庶脸上那从震惊、到惶恐、再到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吕布终于抛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

他缓缓抬手,解下了遮蔽面容的兜帽,露出一张英武绝伦、棱角分明的脸庞。

“忘了向先生介绍。”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自信的笑意,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

“在下,便是你口中那个‘早晚兵败身死’的……吕布,吕奉先!”

徐庶的脑海中仿佛有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他呆呆地看着那张只在传闻中听过的面孔,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切都说得通了!

对方为何对自己感兴趣,为何能听懂自己的歌,为何在听到自己痛骂吕布时,不仅不怒,反而面露微笑!

原来,他一直在考验自己!

无尽的后怕之后,涌上心头的,是难以言喻的狂喜!

匹夫?

不!

这等隐忍与城府,这等胸襟与气魄,分明就是一代枭雄之姿!

自己寻觅半生,踏破铁鞋,苦苦追寻的明主,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扑通”一声。

徐庶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吕布面前,他将头深深地埋下,用一种带着颤抖与哽咽,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嘶声喊道:

“罪臣徐庶,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主公,罪该万死!”

“庶,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这一声“主公”,发自肺腑,石破天惊!

道观之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张辽等一众亲卫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声震屋瓦:“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得此大才,霸业可期!”

吕布仰天长啸,胸中块垒一扫而空!

老把把骑单车——稳了!

他亲自上前,双手将徐庶扶起,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虎目含泪,大笑道:

“得元直相助,如高祖得子房,霸业何愁不成!”

君臣相知,莫过于此。

待众人情绪稍定,吕布拉着徐庶的手,重新在火堆旁坐下。

他看着眼前这位智计百出的谋主,心中豪情万丈,沉声问道:

“元直,如今我军虽据徐州,然北有袁绍,东有刘备,南有袁术,西有曹操,四面皆敌,如坐针毡。依你之见,我等当务之急,该当如何破局?”

徐庶脸上的激动之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沉静与自信。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道观门口,迎着冰冷的夜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漆黑的夜空,片刻之后,他猛然转身,双目炯炯地盯着吕布。

“主公,四面皆敌,亦是四面皆可为机!敌之强,未必真强;我之弱,亦非真弱。

破局之策,庶早已思量多日。欲破此局,非但不能守,反而要主动出击,方能于死地中求得一线生机!”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强大的感染力。

他伸出手,遥遥指向南方,在摇曳的火光下,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智慧光芒。

“而这破局的第一刀,便要挥向我们所有敌人中,最意想不到,也最致命的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