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
江东小霸王?
这个名号,他熟!
一个靠着父辈余荫,在江东搅弄风云的黄口小儿,竟也敢亲率大军,来捋他吕布的虎须?
他缓缓转动着手中方天画戟的戟杆,那沉重的武器在他掌中轻若无物,戟刃上未干的血珠顺着优美的弧线滑落。
“温侯,孙策此来,其势汹汹,我军昨夜听从您的命令星夜兼程赶来,将士疲惫,不宜硬拼。”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吕布并未回头,他知道说话的是谁。
“子敬有何高见?”
鲁肃缓步走到吕布身侧,他的衣袍一尘不染,与周围的血腥景象格格不入。
他看着吕布眼中的战意,非但没有劝阻,反而微微颔首,目光沉定如渊,透着一股冷静与自信:“主公可知,猛虎虽强,亦有其弱点。”
他顿了顿,见吕布的目光转了过来,才继续说道:
“孙策,人称江东小霸王,勇则勇矣,却性如烈火,刚愎自用,最是经不起挑衅,更看不得唾手可得的胜机。我军只需……”
鲁肃的声音压得很低,将一个精心编织的计划娓娓道来。
他的计划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老套——佯败诱敌。
但这个计划的精髓,在于对人心的精准把控。
他断定,以孙策的性格,只要看到一丝击溃吕布的希望,就一定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上来。
吕布静静地听完,点了点头,只吐出两个字:“准了。”
半个时辰后,当孙策的大军前锋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一支约莫两千人的队伍从吕布军营中冲出,为首一员将领,乃是张辽。
他高举长戟,厉声喝骂,摆出一副要与孙策军决一死战的架势。
孙策军中,大将韩当一马当先,见状不由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看我取你狗命!”
说罢,他催动战马,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直扑何靖而去。
两马相交,兵刃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张辽的戟法看起来大开大合,颇有章法,但在韩当这等沙场老将面前,却显得破绽百出。
不过十余合,张辽的戟法已然凌乱,额头见汗,脸上更是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惶之色。
“贼将休走!”韩当大喝一声,一刀劈下,力道万钧。
张辽怪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架住,虎口剧震,长枪险些脱手。
他不再恋战,拨马便逃,口中大喊:“敌军势大,不可力敌,撤!快撤!”
他麾下的两千兵马也仿佛早已得到命令,一触即溃,丢盔弃甲,狼狈地向着来路奔逃。
韩当见状,更是豪气干云,他认定吕布军已是强弩之末,此刻正是建功立业的最好时机。
“全军追击!务必生擒吕布!”韩当的吼声响彻云霄。
孙策大军随之掩杀而上,气势如虹。
张辽率领的败军一路奔逃,韩当则在后方紧追不舍。
途中,道旁两侧的林中忽然杀出两支伏兵,试图阻拦韩当的追击。
然而这两支伏兵人数不多,战力也似乎不强,被杀红了眼的韩当如砍瓜切菜般轻易冲破。
连破两路伏兵,韩当的信心膨胀到了极点。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吕布黔驴技穷的最后挣扎。
他浑身浴血,状若疯虎,手中的大刀仿佛化作了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胜利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自己亲手将吕布的头颅斩下,献于主公孙策面前的场景。
巨大的功勋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四周的树林变得越来越密集,光线越来越昏暗,那些晃动的林影之中,潜藏着阵阵人影。
“主公!不可再追了!”
在中军之处,与孙策并马而行的谋士徐锦,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他看着韩当的部队如同一柄尖刀,义无反顾地扎进前方那片幽暗的山谷,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韩将军势如破竹,正该一鼓作气,直捣黄龙,为何不追?”孙策意气风发,脸颊因兴奋而泛起红光。
“主公请看,”徐锦指着前方的地形,语气沉重,“此地名为一线天,两侧皆是悬崖密林,乃是绝佳的伏兵之所。我军战线拉得过长,首尾不能相顾,一旦韩将军被困,后果不堪设想!吕布虽败,但其人狡诈如狐,焉知这不是诱敌之计?”
孙策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但依旧不以为意:“徐先生多虑了。吕布军心已乱,方才那两路伏兵便可见一斑,不过是螳臂当车。此时若不大举进攻,岂非错失良机?
况且就吕布那有勇无谋之辈岂会有这般心思?”
眼看着韩当的先锋部队已经彻底消失在山谷的入口,徐锦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的声音也因焦急而拔高了数度:
“主公!穷寇莫追,兵法大忌啊!吕布若真有心埋伏,此刻韩将军恐怕已是瓮中之鳖!”
孙策犹豫一下,决定折中一下。
“蒋钦率两千兵马前去支援接应,其余人等与我在谷外待命!定要在此谷中,将吕布的残兵败将一网打尽!”
“主公!”徐锦的声音已近乎嘶喊,他策马想要拦住孙策,却被亲兵无情地隔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蒋钦带着部队,也一头扎进了那个幽深的谷口。
与此同时,已经深入谷底的韩当,终于勒住了战马。
他发现,前方奔逃的张辽等人,竟在此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周静得可怕,连一声鸟鸣、一声虫叫都听不见,只有风穿过林间的呜咽。
那股冲天的豪气,在这一刻瞬间冷却。
“不好……”韩当喃喃自语,正欲下令后队变前队,准备撤离这片寂静之地。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而悠长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两侧的山崖之巅,骤然响起。
那声音穿云裂石,带着无尽的肃杀之意。
韩当猛地抬头,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