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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的病房静得能听见点滴管里药液下坠的嗒嗒声,像坏掉的座钟在数着残剩的时间。苏苗苗陷在柔软的病床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嘴角还带着药物作用下的松弛弧度,呼吸匀净得如同沉在温水里。何世清站在床头看了她三分钟,确认那平稳的起伏没有丝毫紊乱,才轻手轻脚地转身,攥着手机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被轻轻带上,反锁时锁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嗒”,像怕惊扰了空气里漂浮的消毒水味。何世清靠着冰凉的瓷砖墙缓了两口气,才坐到塑料马桶盖上——盖子边缘还留着前一个病人蹭到的浅灰污渍,她没心思在意,指尖颤抖着点开手机。搜索框里“应激性心肌炎预后”那几个字是昨晚就输好的,此刻在暗蓝色的屏幕光下泛着冷光,刺得她眼仁发疼。

她点开收藏夹里的几篇核心期刊文献,宋体字密密麻麻挤在屏幕上,“心肌细胞凋亡”“心室重构风险”这些术语像小钉子,一下下扎进脑子里。指尖飞快下滑,划到某篇临床案例分析时突然顿住,“长期精神高压叠加过度劳累,可诱发慢性心衰急性发作,预后不良风险升高37%”的黑体字赫然在目。手机像突然灌满了铅,从掌心滑落在地,“啪”的一声撞在瓷砖上,在寂静里炸开又迅速湮灭。

她慌忙弯腰去捡,屏幕亮着,屏保照片猝不及防撞进眼里。那是两个月前的云岭村,村口老槐树下的石磨旁,苏苗苗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正笑着给围过来的孩子发水果糖。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她发梢上镀出一层琥珀色的光晕,有颗糖纸反光,刚好映在她弯起的眼角。何世清的喉咙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她抓起旁边挂着的毛巾——还是早上从家里带来的,印着浅粉的小雏菊图案,是苏苗苗挑的——捂着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她慌忙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哗流着,把哭声盖在水声底下,肩膀却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毛巾渐渐吸满了水,凉得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她拧干毛巾擦了脸,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才轻手轻脚打开门走出去。刚走到病床边,就听见苏苗苗轻得像羽毛的声音:“做噩梦了?”

何世清心里一惊,就见苏苗苗已经睁开了眼,眼神还有点蒙,却准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她揪皱的衣领——那是她刚才攥毛巾时捏的,棉质的料子上印着清晰的褶皱。指尖碰到她颈间皮肤时,苏苗苗微微一顿:“怎么哭了?脖子都湿了。”

何世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苏苗苗轻轻拽了一下。她俯身,额头被对方的额头抵住,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带着点淡淡的药味。“我答应你,”苏苗苗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等出院就把作息表贴在冰箱上,用红笔写清楚睡觉时间,你负责监督,发现我熬夜就罚我三天不准喝奶茶。”

月光从病房的百叶窗缝里钻进来,像水银般泻在地板上,在床脚积成一小片银白。何世清忽然直起身,从随身的帆布包里翻出个深棕色的皮面笔记本——是去年苏苗苗送她的生日礼物,封面上烫着小小的“清”字。她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工作室的进度:“项目提案修改——每日15:00前完成”“客户对接时间限定14:00-16:00”,最下面一行用红笔圈着:“每日18:00前下班,周末关闭工作群通知”。页脚画着张简易的运动打卡表,周一瑜伽、周二游泳、周三慢跑的格子里,还空着等待勾选的小方框,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苏苗苗看着那本子,忽然笑了,她侧过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小的平安符。符袋是深红色的锦缎,边缘已经起了毛,抽绳处的结打得很紧,是当年庙里的老和尚教的。“还记得这个吗?”苏苗苗把平安符递过去,“大一你去参加全国建模竞赛前,我坐了两个小时公交去城郊的普济寺求的,老和尚说要心诚才灵。”何世清接过,指尖摩挲着符袋背面,那里有新添的钢笔小字,字迹娟秀,带着点苏苗苗特有的笔锋:“2023.12.25,我们要一起看到苗苗的第一本小说出版。”

窗外的月光又移了寸许,刚好照在平安符的红绳上,泛着细碎的光。点滴管里的药液还在嗒嗒下坠,却好像不再那么像催命的钟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