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渐渐平息,灯光重新聚焦在舞台中央。高松灯依旧站在麦克风前,胸口还在因刚才的演唱而微微起伏。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台下那个即将转身的蓝色身影,也望向控制室的方向,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她特有的、诗一般的破碎感:
“谢谢。”
“有很多话...一直想说。”
“给...曾经一起仰望过同一片天空的...小祥。”
“也给...总是在我最不知所措的时候,像安静的风一样出现的...晴。”
“音乐...真的很神奇。”
“它能让说不出口的话,找到形状。”
“能让迷路的人...听见彼此的心跳。”
“即使...走在不同的道路上......”
“即使...有时候会觉得孤单......”
“但是...能在这里唱歌...能和大家一起......”
“真的...太好了。”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台下的丰川祥子停住了脚步,侧耳听着,脸上那层冰封的冷漠似乎融化了一丝,嘴角甚至带上了一抹极淡的、带着复杂情绪的苦笑。
灯光开始变暗,预示着演出的真正结束。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到此为止时——
“铮——”
一声清冽的吉他泛音突兀地响起,划破了即将降临的寂静。
要乐奈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抱起了她的电吉他,那双异色瞳在昏暗中亮得惊人,脸上带着肆意的、近乎野性的笑容。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滑动,一段所有crychic成员都刻骨铭心的旋律,如同破开冰层的溪流,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
是《春日影》。
本该由丰川祥子的键盘奏响的,充满了希望与感激的,《春日影》的前奏。
此刻,却被一把电吉他,用截然不同的音色,带着摇滚的张力,重新演绎出来。
控制室里的若叶晴猛地坐直了身体,眼里充满了错愕。
他身边的凛凛子也惊讶地捂住了嘴。
台下,祥子脸上那抹极淡的、带着怀念的苦笑瞬间冻结,然后碎裂。
琥珀色的瞳孔急剧收缩,刚刚缓和下来的线条重新绷紧,比之前更加僵硬,更加冰冷。
那眼神里翻涌着震惊、被刺痛,以及一种近乎狼狈的愤怒。
她死死地盯着舞台,盯着那个弹奏着禁忌旋律的白发少女。
舞台上,千早爱音在最初的愣神后,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首曲子她太熟了,这是她练习时用了无数次的曲子!
几乎是本能地,她的手指已经按上了和弦,节奏吉他精准地切入,与乐奈的主音旋律交织在一起。
椎名立希,在短暂的震惊后,啧了一声,眉头拧紧,眼神变得凶狠,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又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但她没有犹豫,鼓槌重重落下,沉稳而有力的鼓点毫不犹豫地跟上了节奏,为这突如其来的演奏注入了坚实的骨架。
长崎素世脸上的温柔微笑彻底消失了,她有些无措地看向立希,又看向台下祥子瞬间苍白的脸,贝斯线出现了片刻的混乱,但最终还是被卷入了这无法挽回的洪流之中。
高松灯站在麦克风前,完全愣住了。
她看到了祥子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淡笑,以为那是释然和解脱。
观众席人头攒动,光线昏暗,她根本看不清祥子此刻剧变的脸色。
她只感觉到,乐奈这突如其来的旋律,打开了她心中某个紧锁的盒子。
那些关于crychic的,关于过去的,关于未说出口的遗憾和思念,伴随着这熟悉的旋律,如同海啸般汹涌而出。
要唱。
她必须唱。
借着刚才倾诉未尽的情绪,借着这股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冲动,她握紧了麦克风。
控制室里,晴看着祥子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溢出的痛苦和冰冷,心头一紧。
他立刻在速写本上写下【帮我一下】,撕下来后塞给凛凛子,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推开控制室厚重的门,快步朝着舞台侧幕的方向走去。
他不能让灯在这种情况下唱出这首歌,尤其是在祥子面前。
但已经晚了。
就在晴冲出控制室的瞬间,高松灯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首承载了太多回忆与伤痛的歌词,唱了出来:
“内心满是憔悴眼神游动不止”
“我在这世界孤身一人”
“这不断凋零的春季中”
“每年都只感受到冰冷”
清澈而充满力量的声音,与摇滚编排的《春日影》结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撕裂般的美感。
台下,祥子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箭矢击中。
她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离般,用力推开身边不明所以的观众,踉跄着朝出口冲去。
若叶睦看了一眼舞台,又看了一眼祥子决绝的背影,沉默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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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刚冲到侧幕,就看到祥子逃离的背影和灯在舞台上全心投入演唱的侧影。
他停住了脚步。
舞台上,演唱还在继续。
灯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不知道祥子已经离开,也不知道自己唱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如同刀子。
她只是拼命地唱着,将自己所有未尽的呐喊、思念、困惑与和解的渴望,都灌注在这首突如其来的《春日影》中。
立希的鼓点更加狂暴,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爱音全力以赴地弹奏着,脸上带着兴奋的光。
乐奈的吉他肆意飞扬,仿佛这才是她真正想演奏的音乐。
素世的贝斯显得有些勉强,但也被这股洪流裹挟着前进。
整个RiNG被这计划外的安可曲点燃,观众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被这充满感染力的演奏和主唱倾尽全力的演唱所震撼,欢呼声和掌声再次响起。
只有晴站在侧幕的阴影里,看着祥子消失的出口,又看着舞台上那个发光却也在无意中伤人的主唱。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站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注脚,见证着这场充满巧合、冲动与伤痛的、失控的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