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院判那声裹挟着职业尊严与无尽怒火的“比就比”,如同一声惊雷,将长街上那本已沸腾的民怨彻底引爆!
“比!比啊!”
“让太医院也救一个!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活菩萨!”
“苏小姐……苏小姐我们信你!!”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几乎要将天启城上空那层灰蒙蒙的“疫气”冲散。
“好!好!好!”
一个尖利、亢奋,甚至带着几分狂喜的声音,猛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是三皇子赵弈。
他那张本已因“神药”出现而惨白如纸的脸上,此刻竟泛起了一阵病态的潮红。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起死回生”的唯一机会!
「蠢货!真是个蠢货!」
他心中在疯狂地咆哮。
「苏凌月这个贱人!她以为她是谁?!她以为救活一个,就能救活所有吗?!“红疹疫”是天灾!是连药王谷都不敢插手的死局!」
「她竟敢……她竟敢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和太医院斗医?!」
「她这是在自寻死路!」
“好一个‘当街比试’!”赵弈猛地从那堆倾倒的米汤中爬起,他一把推开了身旁的侍卫,那身本已狼狈不堪的青色布衣非但没让他显得落魄,反而在此刻给他增添了几分“为民请命”的“悲壮”。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苏凌月和刘院判的中间,将自己置于了这场“审判”的中心。
“刘院判!”他先是对着刘院判重重一躬,“您是医者仁心,不忍见这妖……不忍见这苏家孤女,用‘虎狼之药’残害百姓。本王……佩服!”
他又猛地转向苏凌月,那双充血的眸子里,满是“大义凛然”的杀机!
“苏凌月!你口口声声,说你有‘神方’!刘院判也说了,你那不过是‘回光返照’的‘毒药’!”
“你敢不敢,当着本王的面,当着这全城百姓的面,立下‘生死状’?!”
他这是要……将这场“斗医”,变成一场“死斗”!
“殿下说得对!”刘院判也气得浑身发抖,“你这妖女!你不是说老夫的药无用吗?!”
“那好!”他指着那个刚被救活、正虚弱地靠在母亲怀里喝水的女童,“老夫就用这女童当‘人证’!”
“老夫(我)就用太医院的名义和你赌!老夫也不欺你!就按老夫方才所断——”
“一个半时辰!”(即三个小时)
“一个半时辰之内!”刘院判的声音嘶哑,却字字如刀,“这女童若还活着,老夫……老夫当街给你磕头认错,承认我太医院无能!”
“可她若……‘寒毒攻心’而死……”刘院判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你苏凌月,和你那桶‘神药’,便是‘残害百姓、霍乱京城’的‘疫源’!老夫……要亲手烧了你的药,绑了你……明正典刑!”
「轰——」
人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赌得……太大了。
这赌的,是整个太医院的“尊严”,和苏凌月……那条“命”!
那个抱着女童的母亲,更是吓得浑身一软,“哇”的一声,再次哭了出来。
赵弈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要兴奋得跳出胸膛!
「一个半时辰!」
他赢定了!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一个半时辰之后,他要如何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这个“杀人妖女”……活活烧死!
“好。”
一个冰冷的、沙哑的、平静得不带半分波澜的字,从苏凌月的口中吐出。
她缓缓地推开了挡在身前的苏战,那身单薄的孝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她肩胛骨的伤口早已崩裂,鲜血……再次浸透了那片素白,在她背后晕开了一朵更刺目的红梅。
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她迎着刘院判那暴怒的目光,又看了一眼赵弈那张狂喜的脸。
“刘院判。”她的声音很轻,“不必十人。”
“就用她。”她指向了那个正在母亲怀中瑟瑟发抖的女童,“就用……您亲口断言的‘一个半时辰’。”
“我接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眸子扫过在场所有或质疑、或惊恐、或麻木的脸。
“我苏凌月,今日,便用我苏家满门的‘忠烈’之名起誓。”
“一个半时辰之内,”她一字一顿,“此女若死,我苏凌月……与这满城‘疫鬼’,同罪连诛!”
“但她若活着……”
苏凌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我苏家这桶‘神药’,当在天启城……畅行无阻!”
“你太医院……与你三皇子,但凡敢阻拦一人活命……”
“……便与‘草菅人命’……同罪!”
“你!”刘院判被她这股反将一军的气势噎得老脸涨红。
“好!好!好!”赵弈却生怕她反悔,连声叫好,“一言为定!!”
“来人!”他猛地一挥手,对他那些“黑铁卫”余党和京兆尹的差役下令,“设‘法场’!清空长街!!”
“将这妖女和那女童,一同……‘护’在中央!”
“再立……‘沙漏’!”
他指着一个被推翻的香案,“本王……要亲眼看着,亲手……为她‘计时’!!”
“一个半时S辰之后,本王……亲验生死!!”
一场“斗医”,在赵弈的“推动”下,瞬间变成了一场……关乎苏凌月生死的“公开审判”!
“唰啦——”
侍卫们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用刀枪和水火棍,强行在拥挤的人群中清出了一片方圆十丈的“空地”。
苏凌月和那个抱着女童、早已吓傻了的母亲,被“困”在了中央。
刘院判和他的太医弟子们,则“坐镇”一旁,如同监刑官。
赵弈,则亲手将一座巨大的“滴漏”沙漏,重重地顿在了桌案之上!
“时辰到!开始!”
「不……」
「还不够。」
苏凌月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心中一片冰冷。
她知道,她不能“等”。
她若“等”了,就等于将“审判”的权力,交给了赵弈和刘院判。
她缓缓地转过身,没有去看那个沙漏,也没有去看那个女童。
她那双冰冷的、燃烧着火焰的眸子,再次扫向了那些……被挡在“法场”之外的、成百上千的……绝望的灾民。
“一个半时辰。”
她的声音沙哑,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在等她‘活’过来的这段时间里……”
她缓缓地,走回了那只属于她的、盛满了“神药”的木桶前。
她舀起了一碗那黑漆漆的汤药。
“……我这桶‘虎狼之药’,也不能……浪费了。”
她端着那碗药,缓缓地走向了那道由刀枪组成的“人墙”。
“苏小姐!”
“活菩萨!救命啊!”
“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他快不行了啊!”
人群……再次疯了!
“拦住她!”赵弈目眦欲裂,“不许她再害人!”
“站住!”侍卫们将刀枪对准了她。
苏凌月没有停。
她只是端着那碗药,静静地看着那个离她最近的、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男人。
“你想……让他活吗?”
“想!想!!”
“那就……接着。”
苏凌月没有半分犹豫,在那侍卫的长戟刺到她面前的前一刻,她猛地将那碗药,从人墙的缝隙中,塞了出去!
“啊——”
那个男人如获至宝,一把抢过,疯了一般地灌进了怀中孩童的嘴里!
“你!!”侍卫统领大怒,举刀便要砍!
“住手!”
一声暴喝,从人群的另一侧传来。
苏战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一般,挤开了人群。他没有戴面具,那张刚毅的脸上满是滔天的怒火。
“刘院判!”他没有理会赵弈,那双虎目死死地瞪着那个老者,“你不是要‘比’吗?!”
“好!”
“我妹妹……接了!”
“我苏战,今日,便也用我‘苏家战神’的名号,与你这太医院……再赌一局!”
他一把夺过了苏凌月手中那只巨大的药勺!
“你太医院……不是也要‘施药’吗?!”
“你用你的‘王道’正药!”
“我用我妹妹的‘救命’神药!”
他猛地舀起一勺黑漆漆的汤药,高高举起,那股浓郁的“地龙”腥气瞬间压倒了刘院判那边的药香!
“我们……也各选十人!”
“一个半时辰之后……”
苏战的眼中,迸发出了属于“战神”的、嗜血的豪情!
“……我们,也亲验生死!!”
“看看……到底是谁……”
“……在‘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