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月那句冰冷的“该我施药了”,如同一道赦令,瞬间引爆了那群早已被绝望和恐惧逼至极限的灾民!
“活菩萨!!”
“神药!求苏小姐赐药啊!!”
人群疯了。
他们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只散发着奇异腥气的木桶,那股求生的欲望汇聚成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赵弈侍卫那道本就摇摇欲b-坠的“人墙”!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赵弈目眦欲裂,他那张惨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暴怒。
然而,侍卫们手中的刀,在面对成百上千双充血的、绝望的眼睛时,第一次……迟疑了。
他们是兵,不是屠夫。他们可以“格杀”一两个“妖女”,但他们……不敢屠戮上百个只为“求生”的百姓!
“哥!”
苏凌月在那片混乱中,声音依旧冰冷得可怕。
“砰!”
苏战那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尊铁塔,一步踏出,将那只巨大的木桶护在了身后。他没有拔刀,只是用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属于“战神”的铁血煞气,轰然爆发!
“都别乱!”他的声音如同惊雷,盖过了所有的哭嚎与尖叫,“排队!!”
“妇孺老弱在前!青壮在后!”
“谁敢插队!谁敢冲撞!”
他猛地一拳,砸在了身旁那辆被推翻的粥车之上!
“轰——”
那辆由实心木打造的粥车,竟被他一拳……生生砸得四分五裂!
全场……瞬间死寂。
那群本已失控的灾民,被这非人般的力量骇得齐齐后退一步,那股刻在骨子里的、对“强者”的敬畏,压倒了“求生”的疯狂。
“排队。”苏凌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不容置喙。
人群……开始动了。
他们不再推搡,而是颤抖着,自发地,在那片狼藉的空地之上,排起了一条……通往“生”的、歪歪扭扭的长龙。
苏凌月不再有半分犹豫。
她舀起一勺黑漆漆的汤药,走向了第一个跪倒在地的母亲。
“张嘴。”
那母亲怀中的孩童早已高烧得神志不清,她颤抖着,撬开了孩子的牙关。
苏凌月面无表情地……灌了下去。
第二个。
第三个。
……
第十个。
她那身单薄的孝服早已被肩胛骨崩裂的伤口浸透,鲜血混杂着汗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就像一个行走在地狱里的白色死神,机械地、冰冷地、高效地……“施药”。
而在“法场”的另一侧。
刘院判那边的气氛,却截然相反。
“刘……刘院判……不行啊……”一个太医弟子满头大汗,他手中的金针都在发抖,“这……这‘红疹疫’来势汹汹!‘白虎汤’……根本压不住啊!”
“闭嘴!”刘院判气得浑身发抖,“加大剂量!再……再辅以‘犀角’清热!老夫……老夫就不信……”
“哇——”
他话音未落,他那十个“精心挑选”的病人中,一个体格本还算健壮的男人,猛地喷出了一口黑血,脖子一歪,竟当场……断了气!
“啊——!!”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尖叫!
刘院判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
「死了?!」
「他……他竟用‘王道’正药……把人给治死了?!」
“咳……咳咳咳!!”
就在这片死寂被“死亡”笼罩的瞬间,另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兀地响起!
不是一个。
是……一片!
是苏凌月这边!
那个第一个被她灌下药的男人,那个被赵弈侍卫打翻在地的父亲,此刻正抱着他的儿子,状若疯魔。
“……咳……咳出来了!!”
只见那孩童猛地咳出了一大口和那女童一模一样的……发黑的浓痰!
他那张本已憋成青紫色的脸,瞬间……涨红了!
“爹……水……”
“活了!!”那男人发出了不似人声的狂喜,“我儿子活了!!”
这,是第一声“奇迹”。
“咳咳……哇……”
“娘……我好烫……水……”
“烧……烧退了!天啊!我的红疹……在退了!!”
第二个。
第三个。
第十个!
奇迹……开始“传染”了!
那些被苏凌月灌下了“虎狼之药”的重症灾民,竟在一个接一个地……“醒”来!
他们咳出了黑痰,褪去了高烧,那股缠绕了他们数日的、死亡的阴影,竟在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
被生生驱散!
“神……神药……”
“是真正的神药啊!!”
“砰!砰!砰!”
那条本还算“有序”的长龙,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所有还未领到药的灾民,全都疯了!
他们不再“排队”,而是……“跪”!
他们黑压压地,朝着苏凌月那个单薄的、浴血的身影,朝着那个还在冒着热气的木桶……
齐刷刷地……
五体投地!
“活菩萨!!”
“求活菩萨赐药!!”
“苏小姐……不……是苏神医!苏神医救命啊!!”
「神医!」
这个名号,在这一刻,由上千张绝望的嘴里喊出,汇聚成了一股足以撼天动地的声浪!
“不……不可能……”
刘院判瘫坐在那具刚刚被他“治”死的尸体旁,他看着苏凌月那边那“药到病除”的神迹,又看了看自己这边“药到命除”的惨剧……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所有的“愤怒”和“权威”,在这一刻,尽数碎裂!
只剩下了……一个医者,在面对“奇迹”时,最纯粹的……
“茫然”与“崩溃”。
“……地龙……地龙……竟……竟真的可以……”他喃喃自语,仿佛痴傻了一般。
“拦住她!拦住她!!”
赵弈看着眼前这副“万民跪拜”的“神迹”,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他输了!
他输得……体无完肤!
他那“爱民如子”的金身,被苏凌月用这桶“神药”……砸得粉碎!
“杀了她!!”他拔出了侍卫的刀,状若疯魔,“她不是神医!她是妖女!杀了这个妖女!!”
然而,没有一个侍卫敢动。
他们……被“民意”……包围了。
那上千双充斥着“狂热”与“希望”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们。
他们若敢动苏凌月一根手指,下一刻……就会被这股愤怒的“民意”……
生生撕碎!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落地的声音,在这一片嘈杂中响起。
是那座巨大的“沙漏”。
那座由赵弈亲手立下的、用来“审判”苏凌月的沙漏。
那最后一粒沙,终于……
漏了下去。
一个半时辰……到了。
全场……再次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个……“赌局”的中心。
那个……第一个被救治的、被刘院判断言“必死无疑”的……
女童。
“……娘……”
在万众瞩目之下,那个本该“寒毒攻心”而死的女童,竟缓缓地,从她母亲那早已僵硬的怀抱中,坐了起来。
她那双本已黯淡的眼睛,此刻……清亮无比。
她看了一眼那座巨大的沙漏,又看了看那些目瞪口呆的人群。
她……饿了。
“……娘。”
她扯了扯母亲的衣袖,用那稚嫩的、带着一丝胆怯的声音,问出了那句……
足以让赵弈和刘院判……万劫不复的话。
“……赵叔叔的‘粥’……”
“……还有吗?”
“哇——!!”
那母亲再也忍不住,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发出了震天的、狂喜的哭嚎!
“噗通。”
刘院判看着那个活生生的、甚至还知道“要粥喝”的女童。
他……输了。
他那属于太医院院判的、一辈子的尊严和权威……
在这一刻,被一个“黄毛丫头”,用一桶“地龙”……
碾得粉碎。
他缓缓地,缓缓地,朝着苏凌月那个浴血的身影……
跪了下去。
那颗高傲了一辈子的头颅,重重地,磕在了这片肮脏的、混杂着米汤和药渣的……
尘埃里。
“……苏……‘神医’……”
“……老夫……”
“……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