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赟那一声石破天惊的“示范”,彻底颠覆了cRAVItY九个大男孩对他的认知。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L.Y这位制作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有才华但很内向的前辈”和“网上那个被大型犬吓到脸红的可爱哥”这种有些割裂的层面上,那么从那天起,这个印象就被统一成了一个无比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敬畏的形象——音乐暴君。
一个在音乐上追求极致、不容许丝毫瑕疵的、真正的艺术家。
这种敬畏,直接转化为了工作上的超高效率。在接下来的录音过程中,cRAVItY的成员们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主唱宇斌的高音越来越有穿透力和撕裂感,rapper们的flow也变得更具攻击性和节奏感。
梁赟的工作,也因此顺畅了许多。他不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解释和引导,更多的时候,他只需要坐在调音台后,像一个冷静的指挥官,对一些细节进行微调。
“Serim,你这句的尾音,可以再短促一点,像一颗子弹射出去,不要拖。”
“敏熙,你的和声部分,气息再稳一点,想象自己是一堵墙,为主唱提供最坚实的支撑。”
他的话依旧不多,但每一句都直击要害。男孩们对他的指令,也从最初的紧张害怕,变成了心悦诚服的信赖。他们知道,这位制作人是真的懂他们,懂音乐。
半个月后,《Flame》的录音工作,比预期提前了整整一周,顺利杀青。
当最后一句录音完成,梁赟在对讲机里说出那句“oK,辛苦了”的时候,整个录音棚里爆发出了一阵如释重负的欢呼。
九个男孩冲出录音间,不顾梁赟那副“别靠近我”的抗拒表情,强行将他围在了中间,然后像橄榄球队员庆祝达阵一样,把他抛向了空中。
“制作人nim!康桑哈密达!”
“哥!你太帅了!”
被抛到半空中的梁赟,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四肢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如此热情的肢体接触。他甚至能闻到男孩们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和青春的荷尔蒙气息。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因为社交能量耗尽而当场去世时,cRAVItY的队长Serim,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发出了邀请。
“制作人nim!为了庆祝录音顺利结束,今天晚上我们请客!一起去吃个饭吧!”
“吃饭”两个字,像一个魔咒,瞬间让梁赟僵住了。
和九个……精力旺盛、热情似火的大男孩一起吃饭?那场面,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他感到窒息。
他刚想用“我还有工作”这种烂借口来拒绝,Serim就抢先一步说道:“您可千万别拒绝!这是我们全体成员的一点心意!您为了我们的专辑,熬了那么多夜,我们都看在眼里。这顿饭,您必须得赏光!”
其他成员也纷纷附和,一个个都用那种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小狗眼神看着他。
梁赟看着这九双真诚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于是,那天晚上,在首尔麻浦区的一家烤肉店里,上演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张长桌,九个大男孩吃得热火朝天,吵吵闹闹,像是要把房顶给掀了。而在长桌的最角落,坐着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梁赟默默地坐在那里,面前的烤盘上,堆满了弟弟们热情为他烤好的、最嫩的牛肉。他低着头,以一种近乎机械的速度,小口小口地吃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拉来参加公司团建的社恐员工,周围的喧嚣与他无关,他只想早点结束,然后回家打游戏。
“制作人nim!我敬您一杯!”rapper Allen端着一杯可乐,满脸崇拜地凑了过来,“您那天示范的rap,真的太绝了!我回去琢磨了好几天,才找到一点点感觉。您是怎么想到用那种方式来处理的?”
一个话题的开头,意味着一场社交的开始。
梁赟硬着头皮,和他聊了几句关于flow和节奏的话题。紧接着,主唱宇斌也端着杯子过来了,开始请教关于发声技巧的问题。然后是其他成员,一个个轮番上阵,把他当成了人生导师,从音乐聊到未来,从出道前的辛酸聊到舞台上的趣事。
梁赟感觉自己像是参加了一场长达三小时的粉丝见面会,只不过他是那个被提问的偶像。
等到饭局结束,从烤肉店里出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被抽干了。
cRAVItY的保姆车已经等在了门口。男孩们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一个个都抢着加他的Kakaotalk,说以后有问题还要继续请教。
梁赟在一片“哥,再见!”“制作人nim,辛苦了!”的道别声中,逃也似的,钻进了自己的保徒车。
“回家回家...”他对经纪人金珉浩有气无力地说道。
金珉浩看着他那副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的样子,强忍着笑意,发动了车子。
“哥,你现在的人气,在公司后辈里可是相当高啊。”
梁赟把脸埋在手掌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回到公寓楼下,已经接近午夜。
梁赟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电梯。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突然伸了进来,挡住了即将闭合的门。
电梯门重新打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安宥真穿着一件宽大的浅灰色连帽卫衣,搭配着一条黑色的运动束脚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她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还戴着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那股扑面而来的、充满活力的青春气息,和那双在帽檐下依旧亮晶晶的大眼睛,还是让梁赟在一瞬间就认出了她。
她似乎是刚运动完,白皙的额角还带着一丝晶莹的薄汗,脸颊也因为运动而透着健康的粉红色。一股淡淡的、清爽的汗水味混合着某种好闻的洗发水香味,飘进了梁赟的鼻子里。
“哟,我们的梁大pd nim,刚结束庆功宴回来呀?”安宥真一进来,就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那双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梁赟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我们公司的群里都传遍了。”安宥真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味,“cRAVItY那群小子,把你抛到天上的照片,都快成公司内部的年度最佳照片了。一个个都在说,我们的L.Y制作人,不仅音乐做得好,人还特别温柔,对后辈特别亲切。”
她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梁赟,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有没有被别人弄脏。
梁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他能感觉到,安宥真今天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
“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被九个大男人围着,很开心?”安宥真追问道,语气里的那股酸味更浓了。
这女人怎么还吃男人的醋? 梁赟感觉莫名其妙。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梁赟所住的楼层。
他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那什么...我先回去了。”
“等等。”安宥真却跟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有些凉,但很柔软,力气却不小。
梁赟感觉自己被她抓住的手腕,像是有电流窜过,瞬间一片滚烫。
“干...干嘛?”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安宥真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走到了他公寓的门口。然后,她松开手,伸出另一只手,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一个便利店的袋子。
袋子里,装着两罐无酒精饮料,和一包鱿鱼丝。
“陪我吃夜宵。”她的语气,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命令。
梁赟彻底懵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午夜,孤男寡女,还吃夜宵?这要是被d社拍到,他明天就可以直接卷铺盖回国了。谁特么信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就是吃夜宵啊!
“不...不行吧?你来我公寓和我吃什么夜宵???这太...”
“有什么不行的?”安宥真打断了他,她摘下口罩,露出了那张精致又带着一丝倔强的脸,“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作为我的专属‘大型犬’,陪我吃点东西,有问题吗?”
她又来了。又是这种让人无法反驳的、无赖的逻辑。
梁赟看着她那双带着一丝水汽的、亮晶晶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时的活泼和狡黠,反而带着一丝难得的、脆弱的疲惫。
拒绝的话,又一次卡在了喉咙里。
“哈.......”
最终,他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打开了公寓的门。
他有一种预感,今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公寓里,方子已经睡了。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首尔的城市霓虹,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梁赟打开一盏小小的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瞬间让这个小小的空间,变得有些暧昧和温馨。
两人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盘腿坐下。
安宥真熟练地打开一罐无酒精饮料,递给他,然后自己也打开一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哈——爽!”她呼出一口热气,脸上那因为郁闷而紧绷的表情,似乎舒缓了一些。
梁赟看着她这副豪迈的样子,有些咋舌。这真的是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顶级女团成员吗?怎么看都像个下班后和兄弟喝酒解愁的社畜。她还没成年呢,怎么跟个社畜大叔一样。
“你……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安宥真撕开那包鱿鱼丝,用力地嚼了一口,然后把袋子推到他面前。
“IZ*oNE……”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快要结束了。”
梁赟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他知道,IZ*oNE是一个通过选秀节目组成的限定组合,从成立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会有解散的结局。只是,当这一天真的快要来临时,他才从安宥真的语气里,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离别的不舍和对未来的迷茫。
“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安宥真看着手里的易拉罐,眼神有些放空,“一起练习,一起出道,一起拿一位,一起开演唱会……十二个人,就像家人一样。我真的……无法想象,有一天,大家会分开,回到各自的公司,走上完全不同的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圈也渐渐地红了。
梁赟看着她这副难过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堵得慌。他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未来会更好”之类的空话,在这种时候,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只能默默地拿起自己的饮料,也喝了一大口。
“你说,”安宥真突然转过头,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确定,“等回到星船,我和元英,真的能做好吗?没有了IZ*oNE的光环,大家……还会喜欢我们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如此脆弱和不自信的一面。
梁赟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捏了一下,有点疼。
他放下易拉罐,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会的。”他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的语气说道,“一定会的。”
他伸出手,想像她上次对自己做的那样,轻轻地拍拍她的头,给她一点安慰。
但他的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了。
他看到,安宥真的身后,他那间没有关严的卧室门缝里,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室友方子,正睡眼惺忪地、一脸懵逼地,看着客厅里,这个深夜对饮的、诡异的场面。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