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空回廊,重返星空古路,外界的光线似乎都带着一丝滞后的恍惚。方才那绝对静止的时空,与阴影主宰带来的极致压迫感,依旧在凌昭与苏挽晴的心神中残留着余韵。然而,两人眼神交汇间,只剩下更加坚不可摧的默契与决心。
“宙之祭坛指引的‘时空幻海’,据玄珩真人留下的残缺星图所示,应在古路更深层,接近‘诸界残骸’交汇之地。”凌昭摊开手掌,以星元勾勒出一片模糊而不断变幻的区域影像,“那里空间结构极度脆弱,是古路中时空乱流最频繁爆发的地带,甚至可能直接连接到时光长河的某些细小支流或破碎片段。”
苏挽晴凝视着那片变幻的星图,清冷的眸光微动:“时光长河的碎片……那已非单纯的空间之力可以度量。欲在其中寻得具体的‘时之沙’,恐怕需凭借与时间法则本身的感应。”
“正是。”凌昭点头,“‘宙’之祭坛虽未直接认可,但那一道联系已然建立。我体内五坛权柄,尤其是‘宇’与‘亘’,或可尝试感应‘时之沙’的波动。而你的太阴之力,至阴至静,或许能作为稳定我们自身时间流的‘锚’,避免在幻海中迷失。”
计议已定,两人不再耽搁,化作一银一白两道流光,沿着星空古路,向着那更为深邃、危险的未知区域疾驰而去。
越往深处,周围的景象愈发诡异。星辰不再恒定,时而如烟花般骤然璀璨而后熄灭,时而如同倒流般从弥散重新凝聚。破碎的大陆碎片上,时而草木疯长瞬息枯荣,时而建筑在呼吸间完成兴建与风化。甚至能看到一些奇异的生物残影,它们的动作快得如同流光,或者缓慢得如同凝固。
这里,时间的流速已经失去了统一的尺度。
数日后,两人终于抵达了星图标记的边缘。前方,已不再是清晰的古路,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光怪陆离的“海洋”。
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数破碎的时空景象、扭曲的光影、以及仿佛液体般流淌的混乱法则碎片汇聚而成。色彩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声音被拉长或压缩成怪异的嗡鸣。时而平静如镜,映照出支离破碎的过去未来;时而掀起滔天巨浪,那是由纯粹的时间风暴与空间断层形成的毁灭潮汐!
仅仅是站在边缘,一股股混乱的时间涟漪扫过,便让凌昭与苏挽晴感到自身寿元似乎在微不可察地加速流逝,又或是在某个瞬间出现了一丝凝滞。思维也受到影响,偶尔会有记忆碎片突兀闪现,或短暂的思维空白。
这便是时空幻海!一处连大能修士都忌惮不已的绝地。
“跟紧我。”凌昭深吸一口气,寂灭星瞳全力开启,银灰色的光芒在眼中流转,试图解析眼前这片混乱到极致的法则之海。他同时引动体内“宇”之祭坛的权柄,感知空间的稳定节点,以及“亘”之祭坛的永恒道韵,竭力稳定自身周围微小区域的时间流速。
苏挽晴紧随其后,广寒界展开,化作一层朦胧的月华清辉,笼罩住两人。太阴之力那恒定、清冷的特性,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同在狂暴的时间乱流中,撑起了一叶不受干扰的扁舟,牢牢定住了两人的心神与自身时间感知。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入时空幻海。
一步踏入,仿佛坠入了万花筒。前一瞬,身边是远古蛮荒的巨兽嘶吼;下一瞬,又变成了未来星舰爆炸的火光;再一瞬,可能是某个平凡世界日出日落的千万次重复。历史的尘埃与未来的泡影交织碰撞,形成足以令心智不坚者瞬间疯狂的信息洪流。
凌昭以寂灭星瞳艰难地分辨着方向,寻找着那些相对稳定、可能蕴含“时之沙”的时空片段。按照“宙”之祭坛的指引,“时之沙”并非真正的沙粒,而是时间法则在特定条件下高度凝聚的具象化产物,通常存在于某些具有重大意义、或时间律动异常强烈的历史节点或未来投影之中。
他们在幻海中艰难跋涉,避开一道道突兀出现的时间裂隙和空间旋涡。期间,凌昭数次感应到微弱的、类似“宙”之祭坛的时光韵律,但每次追寻而去,都只是找到了一些时光法则的碎片结晶,虽然珍贵,却并非所需的“时之沙”。
“这样搜寻效率太低,且消耗巨大。”苏挽晴看着凌昭额角渗出的细汗,轻声提醒。维持寂灭星瞳和祭坛权柄在这种环境下消耗极大。
凌昭也明白这一点。他停下脚步,闭上双眼,不再盲目地用瞳术扫描,而是尝试主动激发体内那丝与“宙”之祭坛的微弱联系。
“以身为引,感时应物……”
他默念着祭坛传来的模糊法门,将心神沉入那玄之又玄的感应中。五座祭坛的权柄之力不再外放,而是内敛循环,模拟着那“时空气泡”生灭的韵律。
渐渐地,在一片混乱的时空噪音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古老的时光波动,如同蛛丝般,被他捕捉到了!
“这边!”凌昭猛地睁眼,指向幻海深处一个不断坍缩又膨胀的、如同星云般的时空旋涡。
两人立刻朝着那个方向前进。越是靠近,那股时光波动就越是清晰,带着一种沉淀了万古的沧桑与悲怆。
穿过层层扭曲的光影,他们终于抵达了那时空旋涡的核心。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屏住了呼吸。
那并非一个完整的世界,而是一片凝固的战场废墟。破碎的星辰,断裂的神兵,无数庞大而奇异的尸骸漂浮在虚空之中,保持着战斗最后一刻的姿态。这里的时间流速极其缓慢,近乎停滞,仿佛整个战场被封印在了一个永恒的瞬间。
而在战场的最中心,一具身披破碎金甲、手持断戟的巨人尸骸掌心,有一点微光正在静静闪烁。那光芒并不耀眼,却仿佛蕴含着一段完整的历史,一种沉重的时间力量。它周围的空间和时间都呈现出一种向内塌陷的奇异质感。
“时之沙!”凌昭与苏挽晴心中同时一震。那微光中散发出的,正是与“宙”之祭坛同源,却更加凝练、更具象的时间本源气息!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上前取砂之时,异变再生!
那具掌托“时之沙”的巨人尸骸,其空洞的眼眶中,骤然亮起了两团猩红色的火焰!一股滔天的战意与不甘的怨念,混合着这片凝固战场独有的近乎停滞的时间法则,轰然爆发!
咔嚓!
凝固的时空开始出现裂痕,那巨人尸骸竟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颅,断裂的战戟遥指闯入者!
它并非复活,而是其生前强大的战意与执念,在“时之沙”的影响下,化作了这片时空的守护者!一种介于生死之间、存在于过去现在的诡异存在!
“吼——!”
无声的咆哮在精神层面炸响,带着冻结神魂的杀意与万古不灭的悲凉!
第一粒“时之沙”近在眼前,守护它的,却是一位远古战场的不灭战魂!
凌昭眼神一凝,星殒枪已然在手,五座祭坛虚影在身后隐隐浮现。苏挽晴亦祭出月轮,清辉洒落,严阵以待。
在这片时间近乎停滞的古战场,新的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