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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默那点小心翼翼的“改良”带来的短暂振奋,如同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很快便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消散无踪。营地的饥饿状况并未缓解,反而因为敖仓粮道被劫的后续影响,变得更加严峻。每日配给的口粮已经稀薄到几乎能数清碗底有几粒米,盐巴更是成了奢侈品,士兵们普遍出现了浮肿、乏力等症状,眼神中的光芒日渐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绝望。

项默自己也是饥肠辘辘,臀腿的伤虽好了大半,但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也感到一阵阵虚弱。他那些用边角料制作的“小玩意儿”和与老仓吏套近乎的努力,在庞大的系统性饥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能感觉到,手下士兵们看向他的目光中,那刚刚建立起的一点信服,正在被日益增长的焦虑和怀疑所侵蚀。

一种无声的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底层士兵中蔓延。开小差的议论,不再是酒后牢骚,而成了某些人眼中切实可行的选项。

这天清晨,天色未亮,项默惯例早起巡查哨位。当他走到营地最外围一个靠近树林的暗哨点时,心里猛地一沉——哨位上空无一人!

他立刻检查了周围,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只有地上一些凌乱的脚印,延伸向营地外的黑暗树林。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黑豚!”项默低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黑豚很快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看到空无一人的哨位,脸色也瞬间变了。

“是王五的哨位!”一个什长辨认出了痕迹,语气沉重,“他昨晚领了口粮后,就一直没怎么说话……”

“搜!”项默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众人沿着脚印追出不远,就在一片灌木丛后,发现了瘫坐在地、面如死灰的王五。他没有跑远,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好要跑去哪里,只是被恐惧和绝望驱使着,本能地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营地。他身边放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黍米饼,那是他昨晚省下来的。

看到项默等人追来,王五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只是抬起空洞的眼睛,泪水混合着泥土流了下来,声音嘶哑地哭诉道:

“屯长……我……我没想真的跑……我就是……就是受不了了!”他捶打着地面,“家里来信……俺娘饿死了……俺爹病着,地也被大水冲了……俺在这里,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天天提心吊胆,不知道哪天就被彭越的冷箭射死,或者被自己人当成垃圾扔掉……俺……俺想回去看看俺爹,哪怕看他一眼也好啊!屯长!你杀了俺吧!俺不想活了!”

他的哭诉像一把钝刀子,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王五的情况并非个例,许多士兵都来自饱受战乱和天灾摧残的地区,家人音讯全无,自己在军中又看不到任何希望。当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为奢望时,军法、忠诚这些概念,便显得遥远而空洞。

项默看着王五那绝望的样子,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理解王五的绝望,甚至在心里某个角落,有一丝认同。但他现在是屯长,是军官,他的职责是维持军纪。

【紧急任务:处理逃兵。选项A:依军法,就地正法,以儆效尤。(评价:铁面无私,维护军纪,符合霸王治军风格。后果:部下恐惧+20,隐藏忠诚度-15,可能引发更大反弹。)选项b:网开一面,放其离开。(评价:妇人之仁,严重违反军法,一旦被发现,宿主自身难保。后果:军法处置概率99%,威信扫地。)选项c:将其带回,公开审判,依律处斩。(评价:程序正义,既能维护军纪,又能警示他人,最大限度减少对自身的直接冲击。后果:内心煎熬+50,部下离心力+10。)】

系统的选项冰冷而现实,没有任何温情可言。项默知道,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尤其是在军法严苛的楚营,逃兵的下场只有一个。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疲惫和一种深深的无力。他挥了挥手,声音干涩:“绑起来,带回去。”

王五没有挣扎,任由士兵将他捆缚,只是那绝望的哭声,一直回荡在清晨的树林里,像是一曲为这个时代奏响的哀歌。

消息很快传开。当项默押着王五回到驻地时,几乎所有士兵都围了过来,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人说话,但那种压抑的、兔死狐悲的情绪,几乎凝成了实质。

项默没有拖延。他召集了全部手下,就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进行了一场简单的“军法审判”。他宣读了王五的罪行,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试图为他开脱。然后,在一片死寂中,他下达了处决的命令。

“按律,逃兵……斩!”这三个字,仿佛有千钧重,从他口中艰难地吐出。

行刑的是黑豚。这个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汉子,此刻握着环首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他看着面如死灰、不再哭泣也不再求饶的王五,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藏着巨浪的项默,最终一咬牙,手起刀落。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干涸的土地。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营帐的呜咽声。士兵们看着那具无头的尸体,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鲜红,眼神复杂,有恐惧,有麻木,也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项默强迫自己看着这一切,将每一个细节刻在脑子里。他知道,这是乱世,这是军营,这是生存的代价。但他更知道,杀人立威,只能维持表面上的秩序,却无法真正凝聚人心。

“都看到了?”项默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沙哑而沉重,“军法无情!今日是王五,明日若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人,我项默,也绝不会手软!”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斩钉截铁,试图重新树立起军官的权威:“但是,我更希望带着你们活下去!活着回家,见到你们的爹娘!而不是像这样,死得毫无价值,连个名字都留不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我知道大家苦,我也苦!但逃跑,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你们的家人,连最后一点盼头都没有!想要活下去,我们就必须抱成团,咬牙挺过去!听明白没有?!”

“明白……”稀稀拉拉的回应,有气无力。

项默知道,光靠说教是没用的。他挥挥手,让众人散去处理尸体,自己则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任务“处理逃兵”完成。评价:b。宿主做出了符合当前身份和环境的“正确”选择,维持了表面秩序。奖励:生存点+3。军纪维持经验+1。特殊状态获取:“隐忍的怒火”(效果:对当前体制的不满+20%,下次面临类似抉择时,理性判断可能受影响)。】

系统的提示再次精准地戳中了他的内心。隐忍的怒火?他何止是愤怒,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和荒谬。

当天晚上,项默将自己这个月被扣得所剩无几的军饷,以及之前偷偷藏下的、原本打算用来应急的一小块碎银,包在一起,又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用他能掌握的、最朴素的言辞,说明王五“战死”,并附上这点微薄的抚恤),找来一个绝对信得过的、家就在王五家乡附近的老兵,让他想办法,在下次有机会时,偷偷送回去。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用这种方式,来祭奠那条在他命令下逝去的生命,也祭奠自己那点尚未完全泯灭的良知。

他明白,军心不是靠杀人能维持的。霸王不懂,或者他懂,但他那套依靠个人武勇和霸气凝聚人心的方式,在面临持续的物质匮乏和绝望前景时,正在逐渐失效。

人心,正在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一点点流失。而这,远比彭越的骚扰,更加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