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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将消毒水的气味切割成无数细小的分子,悬浮在每一寸空气中。陆沉望着对面墙上泛黄的《紧急处理流程图》,图中红色箭头在他视野里渐渐模糊,化作昨夜A区防御工事上飞溅的火花。

金属检查床的凉意正顺着衬衫纤维缓慢爬升,他下意识攥紧了袖口。布料与结痂的血渍粘连处传来细微的刺痛,像某种无声的提醒。昨夜加固工事时的情景突然清晰起来——噬光者的体液在钢板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月光流过那些透明的、泛着荧光的腐蚀痕迹,像某种不祥的蕾丝。断裂发生在他弯腰紧固螺栓的瞬间,伴随着金属撕裂的尖啸,锋利的断口擦过小臂时甚至没带来即时的痛感,直到温热的液体浸透衬衫,才惊觉自己成了伤口的主人。

“需要松开领口吗?”温欣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橡胶手套特有的闷质感。陆沉转过头,看见她正将托盘推到检查床边缘,镊子与不锈钢盘碰撞的脆响里,浸在碘伏里的棉球正缓缓舒展。

他注意到温欣今天换了副细框眼镜,镜腿在灯光下泛着磨砂银的光泽。上次给秦霜处理刀伤时,她戴的还是那副粗黑边框的眼镜,当时她捏着止血钳的手快得几乎出了残影,秦霜疼得龇牙咧嘴,她却头也不抬地说:“忍三分钟,比你挨噬光者一下轻多了。”

此刻碘伏棉球触到皮肤时,陆沉却感到一种近乎温柔的迟缓。温欣的拇指轻轻按在伤口上方两厘米处,力道恰好能阻断浅层血流,另一只手捏着棉球,以螺旋状轨迹向外擦拭。当棉球经过肘弯处的静脉时,她的动作明显顿了顿,仿佛在避开某种隐秘的机关。

“秦霜呢?”陆沉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医务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器材室清点纱布,”温欣的目光落在他敞开的衬衫领口,那里别着枚银色徽章,A区战略分析师的标识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说要是我处理得太慢,就让你等着挨第二下。”

陆沉扯了扯嘴角,想起被秦霜“押”过来时的情景。那个总是穿着作战服的姑娘,明明自己的护膝还缠着绷带,却硬是攥着他流血的胳膊往医务室走,沿途碰到的巡逻队员都投来诧异的目光。秦霜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在攥着某种即将溜走的东西。

温欣已经换了第二块棉球,镊子尖端挑起的棉球滴下橙黄色的液体,在托盘里晕开细小的涟漪。陆沉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见窗外的防护网正随着气流微微震颤。昨夜的风还残留在网眼上,带着沙砾与金属摩擦的气息。

“噬光者的体液腐蚀性会持续七十二小时,”温欣忽然说,她正将用过的棉球扔进医疗废物袋,动作精准得像在执行某种仪式,“你该让检测组先处理那块钢板的。”

“情况紧急。”陆沉回答。他想起监测屏上跳动的红色警告,A区西侧的能量屏障出现了0.3秒的波动,那是噬光者突破防线的信号。当时所有人都在抢修发生器,没人注意到那块被腐蚀的钢板已经成了定时炸弹。

温欣没再接话,她打开缝合包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撕裂声。陆沉看见那根黑色缝合线在灯光下泛着涤纶特有的光泽,线轴转动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持针器夹着弯针悬在伤口上方,针尖的反光在皮肉间投下移动的光斑,像某种危险的预兆。

他忽然注意到温欣的袖口沾着点蓝黑色墨水,在洁白的隔离服上格外显眼。那是战略部专用的存档墨水,遇水不化。上周提交防御方案时,他曾看见温欣在办公室抄写药品清单,当时她笔尖漏墨,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小团蓝黑,就像此刻他小臂上蜿蜒的血迹。

“听说你修改了三号观测点的巡逻路线?”温欣的针尖终于落下,穿透皮肤的瞬间传来尖锐的刺痛,但她的动作随即放缓,丝线穿过皮肉时甚至能感觉到布料般的阻力。

“数据显示那里的能量场有异常波动。”陆沉盯着她垂落的睫毛,那些纤长的黑色弧线在眼睑下方投下细密的阴影,像某种神秘的密码。他忽然想起昨夜在监控室看见的画面:温欣穿着防护服,背着药箱穿过三号观测点的警戒线,当时她的步伐快得像一阵风。

缝合线在皮肉间穿梭,形成整齐的菱形图案。温欣的呼吸很轻,陆沉能听见她每次下针前细微的吸气声,像在计算某种精密的公式。当针尖第三次穿透皮肤时,他忽然发现那些缝合的轨迹,竟然与A区防御工事的应力分布图惊人地相似。

“知道吗,”温欣忽然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目光直直射过来,带着某种探究的锐利,“噬光者的体液里含有高浓度的酸性蛋白酶,能分解金属里的铬元素。”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缝合好的伤口边缘,那里的皮肤正泛起淡淡的红晕,“就像某些感情,看起来无害,却能悄悄腐蚀掉最坚固的防线。”

陆沉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看见温欣的镜片反射着无影灯的光晕,那些光晕在她瞳孔里碎成细小的星辰。记忆突然闪回三个月前的雨夜,他在医务室门口撞见温欣对着显微镜发呆,载玻片上是噬光者的细胞样本,而她的笔记本上画着奇怪的符号,后来才知道那是某种加密的计算公式。

镊子夹着最后一段线头剪断时,陆沉注意到温欣的手套指尖有处细微的破损。那道裂口很小,刚好能看见她指甲盖上淡淡的月牙,像被雪覆盖的初芽。他忽然想起秦霜说过,温欣在医学院时是缝合比赛的冠军,当时她能用左手持针完成难度最高的皮下缝合。

“好了。”温欣将最后一块纱布贴在伤口上,胶带撕拉的声音里,她的动作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利落,“三天换一次药,别碰水。”

陆沉从检查床上坐起来时,金属床发出悠长的吱呀声。窗外的风突然变大,防护网剧烈晃动着,将远处发电机的轰鸣切割成断断续续的片段。他系衬衫纽扣时,发现第三颗纽扣松动了,那是昨夜被钢板划破的地方,线头还顽强地连着最后一丝纤维。

温欣正在收拾托盘,镊子与剪刀碰撞的声音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陆沉忽然注意到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的划痕与他办公桌上那支一模一样——那是战略部去年发的纪念品,笔身刻着A区的防御坐标。

“秦霜说你昨晚没吃饭。”温欣忽然背对着他说,她将医疗废物袋扎紧的动作很用力,“我在隔壁休息室留了份压缩饼干。”

陆沉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他转过头,看见温欣正对着病历本写字,夕阳透过防护网的缝隙落在她的侧脸上,将那些细小的绒毛染成金色。她的笔尖顿了顿,在“处理时间”那一栏写下的数字,比标准缝合时长多了整整四分十七秒。

消毒水的气味依旧弥漫在空气里,但此刻在陆沉看来,那些冰冷的分子间,似乎正涌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温热。他摸了摸小臂上缠着的纱布,那里的钝痛混着某种奇异的暖意,像有颗种子正悄悄在皮肉下生根发芽。远处传来集合哨声,陆沉推开门,将医务室的寂静与那道被放慢了的缝合线,都藏进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