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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点的空气像被冻住的铅块,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里混着浓腥的血味,每一丝都黏在皮肤上,甩不掉,也咽不下。温欣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悬在半空,镊子尖夹着的缝合针闪着冷光,针尖那滴鲜红的血珠悬而不落,像一颗凝固的红豆。

陆沉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时,没人敢抬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作战服,裤脚还沾着城外的尘土与暗红色的污渍,肩线笔挺得像一杆上了膛的枪。他没看温欣——那个平日里冷静得像手术刀,此刻却指尖微颤的女医生;也没看手术台上的秦霜,那片被弹片划开的后背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骨茬,消毒棉擦拭时,秦霜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却硬是没哼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陆沉的视线落下去,最终定格在温欣悬在半空的手上。

“滴答。”

针尖的血珠终于坠下,砸在不锈钢托盘里,发出一声轻得像叹息的响。这声微不可闻的动静,反倒成了压垮死寂的最后一根稻草。

“继续。”

陆沉的声音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没有起伏,没有情绪,仿佛不是在下达手术指令,只是在说“今天会降温”。温欣深吸一口气,悬着的手骤然稳了,镊子再次落下时,缝合的动作精准得像机器在运作。秦霜原本紧绷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了松,却猛地将头扭向另一侧,用完好的左肩对着门口的身影——那姿态像极了受伤的孤狼,宁愿把伤口藏在暗处腐烂,也不愿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陆沉没再说话,转身走向角落的行军床。赵雅躺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上那盏忽明忽暗的灯。电压不稳让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可她像没看见一样,目光直直地落在虚空里。她的右腿从膝盖以下空荡荡的,厚厚的白色纱布裹得严严实实,边缘渗出的血渍已经发黑,那截残肢安静地搁在床沿,像一截被暴风雨劈断的枯木。

三个小时后,温欣摘下沾满血污的手套,指尖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泛着青白。她走到陆沉身边,声音低得像耳语,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神经和骨骼全碎了,碎得像碾过的玻璃,截肢是唯一的办法,再晚一步,感染会蔓延到全身。”

陆沉点点头,目光落在赵雅毫无波澜的脸上。赵雅的眼珠终于动了动,缓缓移到自己的残肢上。没有哭喊声,没有崩溃的嘶吼,她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有嘴角那道深深的纹路,泄露了她死死咬住的牙关。

三天后,一辆轮椅被推进了医疗点。那不是基地里常见的制式轮椅——那些塑料骨架、充气轮胎的玩意儿,在末日里撑不过半个月。这辆轮椅的骨架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是陈曦用废弃装甲车的钛合金重新焊接的,焊缝处还留着灼烧的痕迹,却透着一股悍然的力量感。实心的防爆轮胎碾过地面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扶手内侧预留的接口闪着银光,显然是为后续加装武器模块准备的。它哪里是医疗器械,分明是一件为战争而生的武器,一座冰冷的金属王座。

陆沉站在轮椅旁,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你的新腿。”

赵雅伸出手,指尖在钛合金骨架上轻轻摩挲。粗糙的焊缝硌着掌心,坚硬的质感顺着指尖传遍全身,那是与血肉截然不同的、带着侵略性的力量。她没说话,只是用手臂撑着床沿,猛地发力——肌肉绷紧时,胳膊上的疤痕像蚯蚓一样凸起——硬生生将自己从床上挪到了轮椅上。金属的冰冷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渗进来,她却莫名地觉得踏实。

仓库区的主干道上,人声嘈杂。幸存者们扛着物资往来穿梭,加固防御工事的敲击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眼神里却藏着麻木的顺从。赵雅转动轮椅,金属轮子碾过碎石地面,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

林薇薇突然从旁边的帐篷里走出来,挡住了去路。她手里拿着一块磨亮的金属片,正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头发——即使在末日里,她依旧维持着精致,卷曲的长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还抹了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胭脂,在灰败的环境里,那抹艳丽显得格外刺眼。

看到赵雅和她那辆狰狞的轮椅时,林薇薇的眼睛亮了亮,脸上很快堆起混合着怜悯与优越感的笑容。她走上前,声音甜得发腻:“小雅,你看这路这么难走,你又不方便,我来帮你推吧?”

那语气里的同情像针一样扎进赵雅的心里。她抬起头,看着林薇薇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看着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施舍”,突然握紧了轮椅的驱动轮。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青筋暴起。

下一秒,轮椅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向前冲出!

“砰!”

金属轮椅狠狠撞在林薇薇的膝盖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手里的金属片“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块。

赵雅停下轮椅,抬起头,目光冷冷地落在林薇薇那张因疼痛和惊愕而扭曲的脸上。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金属般的坚硬,一字一句砸在地上:

“就算坐着,我也照样比你有用。”

林薇薇捂着膝盖,看着赵雅转动轮椅,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那辆金属轮椅碾过碎石,留下坚定的轨迹,在嘈杂的人群中,竟透着一股无人能及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