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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属于声波武器独有的高频嗡鸣,像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仓库外围那片最后的阴影。空气仿佛被这频率切割,泛起细微的震颤,连墙角堆积的废弃零件都在无声地共振,簌簌落下细碎的灰尘。

凌雪站在一处由集装箱堆叠而成的临时高台上,脚下的金属板因下方机械运转而微微发烫。她身上那件来自北方冰原堡垒的厚重防寒服,领口和袖口还沾着未化的霜花,与周围因核心装置运行而变得温热干燥的空气格格不入,仿佛她整个人都还停留在那片冰封千里的荒原,未曾被这里的战火与灼热触及。

她面前,是一台造型奇异的金属装置。三根抛光的钛合金支架呈三角稳定结构,支撑着一个不断旋转震动的球形核心,核心表面布满蜂巢状的发射器,正无声地向外扩散着一圈圈肉眼看不见的死亡涟漪。那涟漪所过之处,空气的折射率都发生了细微变化,形成一道道难以察觉的扭曲痕迹。

她的手稳定地操控着装置下方的控制面板,指尖在冰冷的按键上起落,没有丝毫犹豫。屏幕上,绿色的地形图清晰地勾勒出仓库外围的每一条巷道、每一处拐角,一个又一个代表生命信号的红点,在那无声的涟漪扫过之后,突兀地熄灭,像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归于沉寂。

在一条狭窄的后巷,最后几只企图躲藏的漏网之鱼——那些普通的噬光者,正蜷缩在垃圾桶后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警惕。它们没有被撕裂,也没有被烧焦,只是在涟漪触及的瞬间,猛地僵在了原地。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频率剧烈抽搐,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像是要挣脱皮肉的束缚。它们伸出利爪,不是抓向潜在的敌人,而是疯狂地抓向自己的头颅,指甲深陷进浑浊的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仿佛要把那钻入脑髓的魔音,活生生地挖出来。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一只噬光者的眼球率先爆裂,流出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黑色的粘稠组织液,带着淡淡的腥甜。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眼球爆裂的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此起彼伏。它们像一排被抽掉了所有电力的劣质玩偶,身体抽搐的幅度逐渐减弱,最终无声地瘫倒在肮脏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声息,只有黑色的组织液在地面上缓慢蔓延,渗入裂缝。

凌雪看着热成像屏幕上,那几团代表高温的红色轮廓正在迅速冷却,从炽热的深红,逐渐转为浅红、橘黄,最终变成与周围环境无异的冰冷蓝色。她伸出手指,在屏幕上那个标记为【d-9】的区域轻轻一点。区域的颜色从代表【危险】的红色,缓缓变成了代表【已肃清】的绿色,像初春冰雪消融后露出的第一片草地。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北方冰原上的冻土,仿佛刚才终结的不是生命,只是在标记一处已经消融的冰川。

也就在这时,另一股声音开始在仓库的内部广播线路里悄然响起。那不是战斗的轰鸣,不是警报的嘶吼,也不是机器的嗡鸣,而是歌声——一种稚嫩的、参差不齐的、甚至有些跑调的歌声,像清晨林间雏鸟的啼鸣,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粹。

在被临时开辟为【第一安全区】的那间废弃教室里,楚月正坐在一张矮矮的木箱上,木箱上还放着一本翻卷了页角的旧课本。她的周围围着几十个孩子,大的不过七八岁,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物,小的还需要被年纪稍大的孩子抱在怀里,脸上都带着没有擦干净的灰尘,有的额角还贴着简易的纱布,但他们的眼睛却亮得像刚刚被雨水洗过的星星,清澈而明亮,盛满了对眼前这个女人的依赖。

楚月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柔的疲惫,眼角有淡淡的青黑——那是连日来照顾孩子、抵御危机留下的痕迹,但她的笑容却像春日的暖阳,温暖而有力量。她轻轻地打着拍子,手掌上下起落,领着他们唱着一首她昨天晚上刚刚改写好的歌,一首属于这个时代的《太阳歌》。

“黑黑的,雾,不见了。”

“有一个,人,举着灯。”

“他的,身后,是姐姐。”

“姐姐,手里,有刀枪。”

孩子们的声音清脆、干净,没有一丝杂质,像山涧流淌的清泉,又像这个肮脏残酷的世界里开出的第一朵纯白色的小花。他们仰着头,看着楚月,跟着她的节奏,一字一句地唱着,小小的胸膛用力起伏,仿佛要用尽全力把这份希望唱出来。

“高高的,墙,亮着光。”

“怪物的,脸,变了样。”

“我们,不怕,也不哭。”

“等着,太阳,回故乡。”

歌声穿过厚重的合金墙壁,顺着冰冷的广播线路,流淌进仓库的每一个角落——流淌进战地医院,让那些痛苦呻吟的伤员微微侧目;流淌进电力室,让正在抢修设备的陈曦停下了手中的工具;也流淌进了那间依旧残留着焦糊味道的中央控制室。

陆沉正站在那十二块巨大的监控屏幕前,身形挺拔如松。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十二个不同的画面:有凌雪在高台上冷酷高效的战场,有温欣在战地医院里沾满血污的白大褂,有陈曦在电力室那一片狼藉的废墟,还有核心舱那正在缓缓趋于平稳的蓝色光芒。他的大脑像一台超频运转的服务器,飞速处理着海量的数据,分析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试图在这混乱的战局中找到最优解。

然后,那歌声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

他微微皱眉,以为是线路受到战场干扰,产生的杂音。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精准的弧度,想要切断这个无关的音频信号。但是,他的手指在距离那个红色的【静音】按钮还有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他听清了那歌词。

那稚嫩的声音像一缕春风,吹过他被理性和计算包裹的心田。他的指尖微微一顿,转而按下了旁边另一个按钮——【音频信号放大】。

瞬间,孩子们清脆的歌声清晰地充满了整个控制室,驱散了这里的冰冷与压抑。他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其中一块屏幕上,那是【第一安全区】的实时监控。他看到了楚月温柔的笑容,看到了那些仰着小脸、用力歌唱的孩子们,他们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信任与希望。

“等着,太阳,回故乡…”

那一句歌词像一把没有开刃的小刀,轻轻地,却又无比精准地划开了他那用理性和计算层层包裹的心脏。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沉重涌上心头,让他那一向平静无波的胸腔泛起了久违的涟漪。

他的视线从孩子们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主屏幕右下角那个正在无声滚动的列表——【伤亡报告】。唐柔的名字赫然在列,还有秦霜小队那三个再也回不来的队员,以及那些他甚至来不及记住名字的战斗人员。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名字,在那稚嫩的歌声里无声地跳动,像一根根细针,刺得他心口发疼。

陆沉没有动,他依旧站得笔直,像一尊浇筑在原地的雕像。只是,他那双一直平静如深潭的眼睛,那双倒映着无数数据与光芒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涌动,那是超越理性的情感,是对生命的敬畏,是对守护的执着,也是对这个残酷世界最深沉的悲悯。

歌声还在继续,在冰冷的钢铁仓库里回荡,与外面战场的余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而动人的旋律——那是绝望中的希望,是黑暗里的微光,是刀光剑影中,人性最柔软也最坚韧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