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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仓库平台的另一端,远离战场残骸的安全角落,楚月半蹲着身子,脊背微微弓起,像一道单薄却坚实的屏障,将周围十几个瘦小的身影护在身前。那些是仓库里年纪最小的孩子,最大的不过七八岁,最小的还攥着磨损的布偶,他们缩在楚月身边,身子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小小的肩膀紧紧依偎在一起,眼里满是未褪的惊惧。

孩子们的目光越过楚月的肩头,直直望向远方,澄澈的眼眸里清晰倒映着多重景象——那具瘫倒在地、残破丑陋的怪物尸体还泛着焦黑的痕迹,狰狞得让人胆寒;不远处的光合核心依旧冒着淡淡的余烟,金属外壳的灼痕触目惊心;而天际那头,一缕金色微光正悄然蔓延,在灰暗背景下格外刺眼。恐惧如同无声的瘟疫,顺着孩子们紧绷的神经悄然蔓延,让他们的指尖发凉,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楚月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底残存的不安,缓缓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轻轻盖住离她最近那个小女孩的眼睛。女孩的睫毛在她掌心下微微颤动,带着细微的瑟缩,楚月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易碎的珍宝。她的声音很轻,裹着细碎的暖意,却像一根坚韧的无形丝线,悄然缠绕住每个孩子慌乱的心,将四处蔓延的恐慌牢牢拴住,不让其肆意扩散。

“还记得老师之前给你们讲过的故事吗?”她的语气平静柔和,没有半分波澜,“故事里说,迷路的太阳总会找到回家的路,现在,它要回家了。”孩子们的目光微微晃动,惊惧中多了一丝茫然的好奇。楚月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声音愈发温柔:“我们一起倒数好不好?用最响亮的声音,帮太阳找到回家的路。”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颤抖,仿佛此刻不是身处劫后余生的废墟,而是在一间暖光弥漫的教室里,带领孩子们玩一场最普通不过的小游戏,安稳得让人安心。

“十。”楚月率先开口,语调平稳而坚定。短暂的沉默后,稚嫩的童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带着未散的哭腔,还夹杂着几分不确定的怯懦,却格外清晰:“……十……”一声,两声,越来越多的孩子跟着开口,零散的声音渐渐汇聚在一起。

“九。”楚月的声音又坚定了一些,尾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孩子们的声音也跟着整齐了几分,哭腔淡了些许,虽依旧带着脆弱,却多了一丝莫名的笃定:“九!”

“八。”

“八!”

一声声倒数在寂静的角落缓缓响起,脆弱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却又带着顽强的韧性,穿透了周遭的沉寂。那声音轻而坚定,像一滴滴清澈的泉水,缓缓滴落进这个被火焰灼烧、被死亡笼罩,早已濒临干裂荒芜的世界,悄悄滋润着残存的希望。

不远处的凌雪没有参与这场温柔的倒数,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天际那缕渐亮的金光,自始至终,她的双眼都死死盯着怀里那台略显简陋的便携式气象仪。这台仪器是她耗尽心血,用仓库里散落的零件一点点拼凑而成的,外壳还沾着未擦净的油污,屏幕边缘有些磨损,却是此刻所有人最后的希望寄托,每一次屏幕闪烁,都牵动着她紧绷的心弦。

气象仪的屏幕上,一道代表灰雾浓度的红色数值不断跳动,此刻正以一种决绝而迅猛的姿态疯狂跳水。起初还是代表致命危险的三位数,转瞬便跌破关口,跌落到警示级别的两位数,红色的数字在屏幕上飞速跳动,每降一点,凌雪的呼吸就急促一分。很快,数值稳稳穿过了那条用无数心血、数据乃至生命划出的红色警戒线,没有丝毫停滞,依旧在不断下降,红色渐渐变淡,朝着安全的区间稳步靠近。

“三!”孩子们的倒数声已然变得响亮而整齐,褪去了最初的怯懦,带着纯粹的期盼,在空气中回荡。

“二!”

屏幕上的数字猛地跳动了一下,随即彻底定格,不再变动,那串数字清晰地停留在安全阈值以下,刺眼的红色也悄然转为柔和的绿色。

“一!”

滴——

一声清脆而悠长的长鸣陡然响起,在这片死寂的平台上突兀炸响,没有刺耳的尖锐,反而带着轻快的韵律。这不是危机降临的警报,而是数值达标、阈值通过的提示音,是跨越七年黑暗后,属于人类的胜利号角,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凌雪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胸腔里的心脏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血液都在此刻凝固。下一秒,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常年覆盖着北方冰雪般冷漠的眼眸里,第一次褪去了所有平静,翻涌着极致的狂喜,眼眶瞬间泛红,却死死忍着没有落泪。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带着属于科研人员的绝对严谨,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她对着在场的所有人,也对着这个终于迎来曙光的世界,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那个等待了七年之久的宣判:“灰雾浓度低于临界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