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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丈原的秋风裹挟着渭水的湿气与隐隐的血腥,吹得人肌肤生寒。而在西北方向的武都郡,风则更为酷烈,带着陇西高原的肃杀,卷过枯黄的草甸与嶙峋的山石。

武都城的城墙远不如中原大城那般高大雄伟,但它卡在陇蜀通道的咽喉之地,经历多次易手与修缮,墙砖上浸满了岁月的斑驳与战火的焦痕。此刻,城头上飘扬的不再是曹魏的旗帜,而是一面玄黑为底,上用金线绣着龙抓戒渊剑图案,四周环绕七十二颗银星的战旗——龙渊军旗。

王平按剑立于城头,那张因长年戎马而显得粗糙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城外远方的地平线。他身上的板甲沾满尘土,却擦得锃亮,肩甲上深刻的龙纹彰显着他此刻的身份——陛下亲封的武都镇守,龙渊军代指挥使。

“将军,探马回报,郭淮的前锋骑兵距此已不足三十里。”副将低声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郭淮,字伯济,曹魏雍州刺史。此人用兵老辣沉稳,深得司马懿信任,是蜀军北出陇西的最大绊脚石之一。丢失武都,于他而言是奇耻大辱,此番卷土重来,必然是挟怒而至,志在必得。

王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投向远方,仿佛要穿透那起伏的丘陵,看清魏军的每一个细节。“人数?”

“看烟尘声势,不下两万,其中骑兵约五千,步卒一万五千,另有大量辎重车辆,似是带了攻城器械。”

“两万…”王平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他麾下满打满算,只有经过子午谷和历次战斗减员后不足六千的龙渊军和无当飞军,以及两千余本地协防的郡兵。敌众我寡,兵力悬殊。

“按既定方略部署。告诉弟兄们,陛下在五丈原与司马懿对峙,我等在此,便是陛下的后背!武都,一寸土地也不能丢!要让郭淮这头老狼,把牙崩碎在这城下!”王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感染着周围的将士。

“诺!”副将抱拳领命,快步离去。

命令层层传达,城头上的士兵们并没有大声喧哗,只是默默地检查着弓弩箭矢,搬运着擂木滚石,调整着床弩的角度。一种压抑的、引而不发的战意弥漫在空气中。他们是龙渊军,是陛下亲手淬炼的利刃,是戴着张飞遗枷铸成的勋章的铁军,恐惧已被锤炼成冰冷的杀意。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流逝。终于,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那黑线逐渐变粗、扩大,最终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玄甲浪潮。魏军的旗帜在风中猎作响,兵刃反射着阴冷的天光,如同钢铁的丛林在移动。沉重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汇聚成沉闷的雷鸣,震得大地微微颤抖,也震得城头一些新兵脸色发白。

郭淮的大军,到了。

魏军并未立刻攻城,而是在城外三里处开始扎营,伐木立栅,挖掘壕沟,动作娴熟,章法严谨,显示出极高的军事素养。中军大旗下,一员老将金甲紫袍,须发已有些花白,眼神却锐利如刀,正远远打量着武都城。正是郭淮。

“王平…一个巴氐出身,目不识丁的降将,刘禅竟如此重用,倒也有几分胆气。”郭淮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他身边诸将却多有不屑。

“将军,蜀寇侥幸得城,兵力薄弱,我军旦夕可下!末将请令,率本部兵马为先登,午时之前,必夺回此城!”一员骁将抱拳请战,语气激昂。

郭淮摆了摆手:“王平非易与之辈,不可轻敌。刘禅既敢以孤军守此要地,必有依仗。传令,打造攻城器械,明日拂晓,先以投石车挫其锐气,再行攻城。”

郭淮用兵,向来求稳。他要以泰山压顶之势,碾碎一切抵抗。

然而,王平并没有给他从容准备的时间。

当夜,月黑风高。

武都城门悄然洞开,一队约五百人的无当飞军如同鬼魅般潜出。他们人人身着轻便皮甲,背负强弓劲弩,腰挎短刀,更重要的是,每人还背着一个鼓囊囊的麻袋,里面不知装着何物。

这支精兵在王平副将的亲自带领下,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向魏军营地的前沿,特别是那些正在赶制攻城器械的区域和明日可能的进攻路径上。

他们行动迅捷而沉默,如同经验最丰富的猎手。找到预定位置后,迅速用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开始挖掘。挖出的坑并不深,但数量极多,分布看似杂乱,实则暗合某种规律。他们将麻袋中的东西倒入坑中——那并非寻常的铁蒺藜,而是一个个陶罐,罐口引出一根根浸过油脂的麻绳。

仔细掩埋伪装好后,这支小队又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的硝石和硫磺混合的气味。

翌日拂晓,魏军营中战鼓擂响。

数十架临时赶制的投石车被推上前阵,巨大的石块被装填上皮兜。郭淮稳坐中军,令旗一挥。

“放!”

巨石呼啸着砸向武都城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垛口碎裂,烟尘弥漫。魏军步卒方阵开始向前推进,盾牌如墙,长矛如林,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雄壮的呐喊,给人以巨大的心理压力。骑兵在两翼游弋,伺机而动。

城头上,汉军依托工事,用弓弩还击,箭矢如雨点般落下,不断有魏军士兵中箭倒地,但庞大的军阵依旧坚定地向前移动。

王平静静地看着魏军进入预设区域,脸上古井无波。他抬起手,身后一名掌旗官猛地挥动一面小小的红色三角旗。

几乎是同时,城头数架经过改装的床弩,发射出的不再是巨大的弩箭,而是一支支绑着滋滋燃烧的引信条的、头部尖锐的“火箭”!

这些火箭划破天空,并非射向密集的魏军队列,而是射向他们前方及两翼的空地!

郭淮在后方看得分明,眉头一皱:“蜀寇这是何意?射偏了?”

他的疑问下一秒便得到了解答,而且是地狱般的解答!

那些火箭落下之处,地面猛然间爆裂开来!

轰!轰隆隆!轰轰轰!

不是一声两声,而是连绵不绝的、震耳欲聋的爆炸!仿佛地底沉睡的雷霆被瞬间唤醒!

昨日无当飞军埋设的“雷火陷坑”被瞬间引爆!巨大的冲击力将地面的泥土沙石连同伪装一起掀上天空,爆炸中心区域的魏军士兵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撕成碎片!更可怕的是,陶罐中填充的并非纯粹的黑火药,还混杂了铁钉、碎瓷等物,此刻以极高的速度向四周迸射,形成一片死亡风暴!

一时间,魏军前锋阵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惨叫声、爆炸声、战马的惊嘶声取代了之前的战鼓与呐喊。整齐的阵型瞬间被撕得粉碎,侥幸未死的士兵惊恐地四散奔逃,却又往往踩中未被引燃的陷坑,引发二次爆炸!

整个进攻锋线,瞬间化为一片燃烧的、布满残肢断臂的人间炼狱!

“妖术!这是妖术!”魏军中响起惊恐万分的尖叫。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未知带来了最大的恐惧。

郭淮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握着令旗的手微微颤抖。他终于明白王平的依仗是什么了!这不是普通的守城战!

“鸣金!收兵!”郭淮几乎是咬着牙下达了命令。继续进攻,只是让士兵去送死。

尖锐的金钲声响起,魏军如蒙大赦,狼狈不堪地潮水般退下,留下满地的狼藉和至少两千具尸体。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的数日,郭淮尝试了各种办法:夜间派死士企图清除陷坑,却被无当飞军的神射手和冷箭一一狙杀;尝试从侧翼看似安全的区域迂回,却同样遭遇了隐蔽的雷火陷阱;甚至试图围困,但武都城内粮草充足,显然做好了长期坚守的准备。

每一次进攻都撞得头破血流,每一次试探都付出惨重代价。王平将防守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他将龙渊军的坚韧、无当飞军的山地灵活性与陛下所赐的“雷火”之力完美结合,武都城仿佛变成了一只浑身是刺的钢铁刺猬。

郭淮的两万大军,士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八千伤亡的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魏军士卒的心头,更压在郭淮的帅案军报之上。

第十日,郭淮望着那座依旧巍然屹立、城头玄黑龙旗迎风招展的武都城,终于长叹一声,眼中充满了疲惫与不甘。

“王平…真有鬼神不测之机。罢了…退兵吧。”

他知道,再耗下去,已无意义。武都,短时间内是夺不回来了。

魏军开始拔营,偃旗息鼓,拖着沉重的步伐和更多的伤员,向着来的方向退去,来时汹涌的钢铁潮水,退时只剩一片颓败。

武都城头,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士兵们相拥而庆,激动地挥舞着兵器。

王平依旧站在城头,望着退去的魏军,脸上没有任何欣喜若狂的表情,只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和深深的沉凝。他吩咐道:“清点战损,救治伤员,加固城防。魏军虽退,不可懈怠。”

“是,将军!”

一名校尉激动地指着那面历经战火、稍有破损却更加鲜亮的龙渊军旗,大声道:“将军!我们的旗!”

王平抬头,望向那面玄底金剑的旗帜,它在陇西的风中傲然舒展,仿佛一条真正的黑龙,睥睨着脚下的山河。

他缓缓拔出佩剑,斜指长空,声音穿透了欢呼,清晰地传遍城头:

“此战之后,武都,乃我季汉之武都!”

“传令!将我军旗,插遍武都 !让魏狗,让天下人都看清楚——”

“凡日月所照,汉旗所立,皆为汉土!”

“万岁!万岁!”汉军的欢呼声直冲云霄,声震陇原。

那面沾染了硝烟与血火的玄黑龙渊旗,在武都城头猎猎作响,如同一枚黑色的钉子,死死楔入了曹魏的雍凉腹地,宣告着季汉对此地盐铁命脉的绝对控制。

然而,战争的胜利,并非总能换来朝堂的掌声。

几乎在武都捷报传回成都的同时,一场风暴也在尚书台的政事堂内酝酿。

以杜琼为首的几位益州籍重臣,手持王平发回的请功奏疏和…请求拨付更多“天工营”火器及物资补充的文书,脸色铁青。

“陛下!”杜琼几乎是将奏疏摔在了案上,声音因激动而尖利,“王平将军虽获小胜,然您看看这耗费!‘赤焰雷’两百余颗,‘震天雷’五百余罐,弩箭箭矢无数,粮草损耗更巨!这还只是一城之地,旬日之战!若处处如此,我益州膏腴之地,纵有都江龙渊渠,又经得起几年如此消耗?!”

另一名老臣颤巍巍接口:“是啊陛下!《仇国论》虽焚,然谯周之言,非全然无理啊!北伐北伐,年年北伐,耗尽民力钱粮,所得不过边陲瘠土,却与强魏结下死仇,致使烽火连年,百姓困顿!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陛下,当与民休息,止戈屯田,方为长治久安之道啊!”众人纷纷附和。

他们质疑的,不仅仅是这一战的消耗,更是陛下整个北伐战略的国策方向。在他们看来,益州的财富应该用来滋养益州,而非投入到陇西那片“无用”的苦寒之地,去打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

蒋琬、董允等荆州派和陛下嫡系官员据理力争,双方在政事堂内争得面红耳赤。

消息很快传到了深宫之中。

刘禅(李世民)正在批阅奏章,听到内侍小心翼翼禀报朝堂上的争论,他缓缓放下了朱笔。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沉默了片刻,目光掠过殿外,仿佛看到了陇西的风沙,看到了武都城头的血旗,也看到了成都繁华街道下涌动的暗流。

他知道,这是益州本土派借题发挥,是意识形态斗争的延续。王平的胜利,在他们眼中不是开疆拓土的功绩,反而是“穷兵黩武”的证明。

他站起身,走到殿门口,望着阴沉的天空,忽然问身旁的侍从:“杜司徒他们,是不是觉得,朕的剑,只会对着曹魏?”

侍从吓得跪伏在地,不敢言语。

刘禅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传朕口谕,明日大朝会。”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听到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陛下,要对此事做出回应了。而这回应,绝不会是妥协。

武都的血战暂时平息,而成都朝堂上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