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金券”引发的朝堂波澜尚未完全平息,来自南方崇山峻岭之间的一道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一声驱散阴霾的惊雷,轰然传入了成都未央宫!
捷报!南中大捷!
信使是霍弋麾下的一名羌人裔斥候,浑身风尘,甲胄上沾满泥泞与已然发黑的血迹,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几乎是被人搀扶着冲入大殿,嘶哑着喉咙,高举着贴有赤羽的军报竹筒,扑倒在地:
“陛下!南中大捷!霍将军、李将军已于十日前,大破叛军于味县!阵斩贼首阿古索以下三千级,俘获无算!南中诸部震恐,纷纷请降!霍将军命小人星夜兼程,报捷于陛下!”
满朝文武瞬间哗然!虽然对南征胜利有所预期,但如此迅速、彻底的大胜,依旧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尤其是,叛军首领阿古索被阵斩,这意味着南中最顽固的一股反抗势力已被连根拔起!
“好!好!好!”刘禅(李世民)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连日来因财政和朝争而略显阴郁的脸色瞬间变得神采奕奕,连说了三个好字,“霍弋、李恢,果不负朕望!快!将捷报呈上!”
内侍急忙取过竹筒,验看火漆无误后,恭敬地呈给刘禅。刘禅迅速展开军报,目光如电般扫过上面霍弋亲笔书写的、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军报详细叙述了战役经过。霍弋与李恢采取攻心与武力双管齐下的策略,一方面利用爨氏等亲汉部落分化瓦解叛军联盟,散布“汉军得天助,有雷神之威”的流言,动摇叛军军心;另一方面,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断挤压叛军的活动空间。
最终,双方主力在味县(今云南曲靖)附近的坝子展开决战。叛军依仗象兵和地利,初期气焰嚣张。然而,霍弋早已准备妥当……
看到关键处,刘禅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既有兴奋,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下方翘首以盼的群臣,声音沉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
“霍弋军在决战中,首次动用‘赤焰营’及新式火器——‘赤焰雷’,夜袭叛军主营……”
“赤焰雷”!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魔力,瞬间让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知道“天工坊”和“赤焰营”在秘密研制一种威力巨大的新式武器,但具体为何,知之者甚少。如今,竟然已在南中战场首次实战应用?!
“……是夜,狂风大作。”刘禅继续念着军报,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战场上的硝烟与轰鸣,“霍弋遣死士百人,携‘赤焰雷’五十枚,借风力潜至叛军营寨粮草、象厩及中军大帐附近,同时引爆!”
他顿了顿,似乎也在想象那惊天动地的场景:“据报,‘赤焰雷’爆响时,声如霹雳,地动山摇,火光冲天而起,十数里外可见!叛军粮草顷刻焚为灰烬,战象受惊,狂躁奔突,反踏其营!叛军士卒皆以为天罚,魂飞魄散,不战自溃!我军趁势掩杀,乃获全功。贼首阿古索于乱军中被爨氏勇士所斩……”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朝臣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脸上写满了震惊、骇然,甚至是一丝恐惧!声如霹雳,火光冲天,地动山摇…这真的是凡人所能掌握的力量吗?这简直是传说中雷公电母的神威!
许多文官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捻动着手中的笏板。就连蒋琬、费祎这等重臣,也是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们虽知陛下重视工械,却万万没想到,竟已弄出如此…如此骇人听闻的杀器!
姜维、王平等武将,则在短暂的震惊后,眼中爆发出极度灼热的光芒!他们是沙场老将,太清楚这种武器在战场上能带来何等恐怖的毁灭性效果和心理威慑!尤其是在夜战、袭营、攻坚时,简直就是无往不利的神兵!
“陛下!”姜维率先出列,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此乃天佑季汉!得此神兵利器,何愁曹魏不破?何愁中原不复?请陛下重赏‘赤焰营’及有功将士!并加速打造,装备全军!”
“伯约稍安。”刘禅抬手制止了他,脸上的兴奋之色已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静,“‘赤焰雷’初显锋芒,其功甚伟,自当论功行赏。然,此物威力虽巨,却亦有诸多限制。”
他目光扫过众人,开始给这股过于狂热的气氛降温:“其一,制作极其不易,所需硝石、硫磺等物提炼艰难,产量有限,短期内难以大规模装备。其二,受天气影响极大,若非当日大风,效果未必如此显着,且雨雪天几乎无法使用。其三,使用危险,运送、储存、引爆,稍有不慎,便可能伤及自身。”
他这是在给文武百官,也是给自己提个醒。火药的早期应用,绝非无所不能的神器,其局限性非常明显。过度依赖和盲目乐观,只会招致灾难。
“故而,”刘禅总结道,“此物当为我军之‘杀手锏’,奇兵之用,而非常规战法。具体如何运用,兵部与‘赤焰营’需加紧研讨操典,务必谨慎。”
他这一番冷静的分析,如同给众人浇了一盆冷水,让大家都从最初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开始更理性地看待这件新式武器。
“霍弋、李恢、以及前线将士,浴血奋战,平定南中,厥功至伟!着尚书台即刻拟旨:擢升霍弋为安南将军,领南中都督,总揽南中军事民政!李恢加封亭侯,赏金帛!所有有功将士,依新制从优叙功赏赐!阵亡者,三倍抚恤!”
刘禅迅速下达封赏旨意,稳定军心,彰显皇恩。
“另,”他补充道,目光变得深邃,“霍弋报,于南中叛军囤积物资之地,发现大量朱砂,并于其地附近山脉,探得硝石矿苗!此二者,皆为炼制‘赤焰雷’之关键原料!着令杜微,即刻抽调精干工匠及矿师,随援军前往南中,设立官营矿场,就地取材,扩大生产!由霍弋派兵保护!”
这条指令,意义极其重大!这意味着,“赤焰雷”的生产将摆脱完全依赖外部输入和益州本地有限矿产的局面,可以在靠近原料产地的南中建立新的、更安全的生产基地!其产能和保密性都将得到极大提升!
“陛下圣明!”这一次,是所有人发自内心的赞同。陛下不仅看到了武器的威力,更看到了支撑其持续生产的根本,布局深远。
南中大捷的消息和“赤焰雷”的恐怖威力,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成都,并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成都城内,万民欢腾,酒肆茶馆之中,人人都在兴奋地谈论着南方的胜利和那如同神迹般的“天雷”。陛下的威望,季汉的国威,在民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天策”之名,愈发深入人心。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在欢呼。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那些被《九章税律》、“皇商”之策触动了根本利益的残余豪强,以及外部势力的耳目,在听闻“赤焰雷”的消息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忌惮。
数日后,成都,一间隐秘的宅邸内。
几名衣着普通、但气质阴鸷的男子再次聚首。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压抑。
“…消息确认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千真万确。”另一人声音干涩,“南中来的商队都传遍了…声如炸雷,火光冲天,数千叛军一夕崩溃…阿古索的人头,已经挂在味县城门上了…”
“刘禅…他到底弄出了什么东西?!”第三个人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惶,“这…这绝非寻常军械!此等威力…若用于成都,若用于…”
“闭嘴!”为首者厉声打断他,但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不能再等了!此物若真能大规模使用,我等再无半点机会!必须尽快弄清那‘赤焰营’的底细,最好能…毁了它!”
“谈何容易!”先前那人苦笑,“‘天工坊’和‘赤焰营’如今被龙渊军围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张苞那杀神日夜巡视,稍有可疑靠近者,格杀勿论!”
“硬闯不行,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为首者眼中闪过狠毒的光芒,“工匠呢?那些匠人总有出来的时候!他们的家人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所有人都铁板一块!”
“…或许,可以从刚派往南中的那批矿师工匠身上下手?路途遥远,总有疏漏…”
密谋的声音再次低沉下去,黑暗中,仿佛有毒蛇在吐信。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东,建业。
吴主孙权斜倚在榻上,听着一名黑衣探子的低声禀报,苍老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着。
“…声若雷霆,火光焚天…南蛮叛军顷刻溃散…”探子复述着来自西面的惊人消息。
孙权沉默良久,才缓缓挥了挥手,让探子退下。
殿内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刘禅…阿斗…”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复杂,“想不到…刘备那个庸碌之子,竟能生出如此…如此妖孽?”
他想起之前索要荆州时,刘禅那封看似谦恭、实则绵里藏针的回信,以及白帝城阅兵时传来的、关于某种“水中巨响”的模糊情报。
当时只以为是虚张声势,如今看来…
“火药…‘赤焰雷’…”孙权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左典军(指诸葛恪),你觉得,此事有几分真?”
阴影中,一个年轻而锐利的声音响起:“陛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即便蜀人有所夸大,但其军械必有惊人之处。否则,南中叛军岂会如此不堪一击?”
“看来,朕这位‘贤侄’,藏得可真深啊。”孙权冷笑一声,语气莫名,“他如今又是革新政,又是练新军,如今还弄出这等骇人之物…其志不小啊。”
“陛下,是否要加强江防,以防…”年轻的声音建议道。
“防?自然要防。”孙权眯起眼睛,“但更要…知!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查!查清那‘赤焰雷’究竟是何物!若能…若能弄到其制法,或掳掠其工匠…朕,重重有赏!”
“是!”
探子领命,悄然消失在黑暗中。
孙权独自坐在空荡的大殿里,手指用力攥紧了榻边的扶手,骨节发白。
西面的邻居,似乎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也前所未有的…危险。
南中的捷报,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季汉内外,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欢呼与恐惧,机遇与挑战,忠诚与阴谋,全都在这“赤焰雷”的轰鸣声中,加速涌动起来。
而刘禅,在未央宫的灯火下,看着杜微拟定的南中矿场建设章程和霍弋请求增派工匠的奏疏,目光幽深。
他知道,利器虽成,但随之而来的风雨,只会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