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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在御膳房搞“新政”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半天功夫就传遍了宫里各个角落。

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皇上在瓦剌吃了苦,口味变了;有说皇上这是要励精图治,先从身边小事抓起;更有那心思阴暗的,偷偷嘀咕,说皇上是不是被石亨的事吓着了,开始不信任老人,变着法儿找茬清理旧人。

林锋然没空管这些风言风语,他正对着张永报上来的菜单皱眉头。

“这‘胭脂鹅脯’、‘鹿筋烧鹿肉’、‘燕窝鸡丝’……听着倒是挺唬人,”他手指点着单子,“可这不还是老一套吗?朕要的小炒呢?时蔬呢?”

张永苦着脸:“皇爷,尚膳监那边说……小炒火候急,恐失了食材本味,且那锅气……说是烟火气重,不够雅致。时蔬倒是备了,是暖房里出的菘菜,准备用上汤煨了……”

“煨什么煨!”林锋然把菜单一扔,“告诉他们,朕就要吃那个……那个叫小栗子做的菜!就按朕昨天说的法子做!再拿这些糊弄朕,朕真去御膳房亲自掌勺了!”

张永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跑去传话。

午膳时分,饭菜端上来,果然有了点变化。虽然大部分还是传统的炖菜蒸菜,但中间明显多了一盘颜色鲜亮、热气腾腾的炒菜——韭黄炒鸡蛋,旁边还有一小碟清炒菘菜,看着碧绿生青。主食除了常吃的米饭,还多了几个小巧的、看起来酥酥的芝麻烧饼。

林锋然先尝了口韭黄炒蛋,鸡蛋滑嫩,韭黄鲜香,关键是那股子热油爆炒出来的锅气,瞬间激活了味蕾!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对嘛,这才是人吃的!又夹了筷子清炒菘菜,清爽解腻。再拿起一个烧饼,咬一口,外酥内软,满口芝麻香。

“嗯!这个好!”林锋然心情大好,指着那盘炒蛋和烧饼问,“这是谁的手艺?”

张永连忙回道:“回皇爷,炒蛋和菘菜是那小栗子试着做的,烧饼是面点房一个叫何面的老太监呈上来的,说是听闻皇爷想换口味,自作主张做的。”

“赏!”林锋然大手一挥,“小栗子和何面,各赏银十两!告诉他们,以后朕的早午膳,就这么安排!”

消息传回御膳房,有人欢喜有人愁。小栗子和何面得了赏赐,自然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尤其是那些年轻帮工,心思都活络起来。而尚膳监的几个老管事,脸色就更难看了。皇帝这明摆着是绕开他们,直接提拔底层的人,这还了得?

…………

就在林锋然跟御膳房较劲的时候,一封来自南京的奏疏,经由通政司送到了他的案头。奏疏是南京守备太监递上来的,内容倒是简单,说是前翰林院修撰江文远(江雨桐之父)于土木之变中不幸殉国,其女江雨桐孤苦无依,如今孝期将满,按例需上报朝廷,请示对其是给予抚恤,还是由其自行婚配。

“江雨桐……”

林锋然看着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草原上那个清冷倔强、却又在绝境中与他相互扶持的身影。南归之后,局势混乱,他自身难保,几乎忘了这个曾与他共患难的女子。没想到,她竟流落到了南京,而且听这意思,过得并不好。

孤苦无依……孝期将满……自行婚配……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林锋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于公,江雨桐是忠烈之后,其父为国捐躯,朝廷理应抚恤。于私……那是他穿越过来后,除了钱皇后之外,唯一给过他真实温暖的女子,虽然那时候两人更多的是互相戒备下的生存合作。

他立刻对张永说:“去,传朕的口谕,不,拟旨!召前翰林院修撰江文远之女江雨桐即刻进京!朕要亲自过问抚恤忠良之后的事宜。”

张永有些诧异,皇帝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一个远在南京、品级不高的前翰林之女?但他不敢多问,连忙去办。

…………

几天后的傍晚,林锋然正在乾清宫后院溜达消食,琢磨着明天怎么再“启发”御膳房搞个水煮肉片之类的解解馋(虽然没辣椒是个问题),张永悄悄来报:“皇爷,江氏女已到京,安排在宫外驿馆了。您看……”

“已经到了?这么快?”林锋然有些意外,“让她……明日再进宫觐见吧。” 他忽然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故人”。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却是御膳房那个叫小栗子的。他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陛下!陛下救命啊!”

林锋然一愣:“怎么回事?慢慢说。”

小栗子哭诉道:“是尚膳监的刘公公!他说奴婢……奴婢用茱萸粉炒肉片,是滥用邪味,玷污御膳,坏了祖宗规矩,要打奴婢二十板子,撵出宫去!何面公公做烧饼多用了几钱油,也被罚跪在院子里呢!陛下,奴婢们都是按您的吩咐试着做的啊!”

林锋然一听,火冒三丈!好嘛,朕这边刚有点起色,那边就开始打压了?这分明是杀鸡儆猴,做给朕看的!

“反了他们了!”林锋然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御膳房方向走,“张永,叫上几个得力的人,跟朕去看看!”

…………

御膳房院子里,气氛凝重。老太监何面跪在冷硬的地上,身子微微发抖。尚膳监副主管刘公公尖着嗓子,正在训话:“……御膳重地,岂容你们胡来?陛下仁厚,由着你们性子,你们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今日不严加管教,日后这御膳房还不乱了套?来呀,行刑!”

两个粗使太监拿着板子就要上前按住小栗子。

“朕看谁敢!”

一声冷喝从门口传来。众人回头,只见皇帝脸色铁青,带着张永和几个侍卫大步走了进来。院子里顿时跪倒一片。

刘公公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跪下:“陛……陛下息怒!奴婢……奴婢是按规矩办事,这小栗子滥用辛辣之物,何面浪费油料……”

“规矩?”林锋然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朕的话,是不是规矩?朕让他们试着做新菜,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刘公公磕头如捣蒜。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林锋然冷笑一声,“从今天起,你这尚膳监副主管别干了!滚去酒醋面局看仓库吧!尚膳监的事,暂时由……由御药房的那个谁,对了,那个叫钱安的老文书暂代!朕记得他好像兼管过御药房的膳食记录,懂点账目。”

他这是灵机一动,记得之前翻看内官档案时,有个老太监叫钱安,在御药房管文书,好像还懂点算术,为人似乎挺本分。先用着看看。

处理完刘公公,林锋然亲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小栗子和何面,温言道:“你们做得很好,没罪,有功!以后放心大胆地做,只要干净、好吃,朕给你们撑腰!”

小栗子和何面感激涕零,周围那些年轻帮工看着皇帝,眼神里也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

第二天上午,林锋然在乾清宫偏殿见到了江雨桐。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裙,未施粉黛,比起草原时清瘦了不少,但眉眼间的倔强和沉静依旧。她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行大礼,声音平静无波:“民女江雨桐,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疏离而恭敬,完全是对待皇帝的礼仪,没有半分故人相见应有的波澜。

林锋然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准备好的开场白也忘了,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平身吧。你……一路辛苦。”

“谢陛下关怀,民女不辛苦。”江雨桐起身,依旧垂着眼帘。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张永识趣地带着宫人退到远处。

林锋然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忽然想起在瓦剌营中,她磨尖了发簪准备拼命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里没外人,不必如此拘礼。你……还好吗?”

江雨桐这才微微抬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随即又低下头去:“劳陛下挂念,民女一切安好。”

又是沉默。

林锋然觉得这气氛憋得难受,没话找话:“你父亲的事,朕很遗憾。他是忠臣。”

“多谢陛下。”江雨桐的语气依旧平淡。

林锋然挠了挠头,决定直接点:“朕召你进京,是想问问你日后有何打算?可需朝廷……”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雨桐忽然又跪了下去,打断了他:“陛下!民女别无所求,只恳请陛下允准民女返回江南故里,为父守孝,了此残生。”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京城、皇宫,以及眼前这个身份已然天差地别的“故人”,都让她感到巨大的压力和不安。

林锋然看着她伏在地上的纤细背影,心里莫名一堵。她就这么想离开?离开京城,离开……他?

是因为他现在的皇帝身份,让她害怕了吗?还是……南归之后,他迫于形势,默认了对于谦的处理,让她失望了?

他张了张嘴,想挽留,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以什么身份留她?忠烈之后?故人?

就在这时,张永又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皇爷,太后娘娘宫里的孙嬷嬷来了,说……太后娘娘听闻江姑娘入宫,想见一见。”

太后?

林锋然心里一凛。太后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江雨桐进宫了?还要见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身体似乎瞬间绷紧的江雨桐,感觉这潭水,是越来越深了。

(第4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