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骑兵突袭粮草转运站的消息,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烧得正旺的舆论战火上。朝堂上,主和派的气焰一下子嚣张起来,唾沫星子都快把范广给淹了。
“陛下!范广轻敌冒进,布防不力,致使粮道被劫,军心震动!此乃大过!臣请陛下严惩,以儆效尤!”一个石亨派系的御史跳得老高,脸红脖子粗。
“前线将士浴血奋战,尔等却在后方摇唇鼓舌!瓦剌狡诈,偷袭粮道,防不胜防,岂能全怪范都督?”于谦气得胡子直抖,据理力争。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就要在金銮殿上动手。林锋然坐在龙椅上,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追究责任?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攻击范广是假,想借此扳倒他这个支持主战的皇帝才是真!粮草被劫固然是坏事,但也先这一刀,也帮他试出了朝中哪些人是真心为国,哪些人是屁股坐歪了。
他不能自乱阵脚。
“够了!”林锋然一拍御案,声音冷得像冰,“粮草被劫,朕心甚痛!然两军对垒,胜负乃兵家常事!此刻追责,除了动摇军心,有何益处?当务之急,是速调粮草补给,加固防线,严防瓦剌再次偷袭!”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主和的官员:“至于范广……朕授其临机专断之权,前线战事,由他一力承担!胜了,是他的功劳;败了,朕自会与他算账!还轮不到某些人在后方指手画脚!”
这话等于直接堵住了主和派的嘴,明确表态支持范广。于谦等人松了口气,主和派则悻悻然不敢再言。
退朝之后,林锋然立刻召见于谦和户部尚书,紧急商议粮草补给和边境布防。他知道,后勤是命脉,绝不能断。同时,他密令范广,收缩防线,加强侦察,尤其要保护好剩余的粮草和新的补给线,绝不能再出纰漏。
处理完这火烧眉毛的军务,林锋然才稍稍喘了口气。但他心里清楚,朝堂上的斗争,绝不能因为边境的突发事件而停止,反而要加把火!石亨集团想借机反扑?门都没有!
他立刻叫来舒良,询问李秉、叶盛那边的进展。
舒良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回陛下,李御史和叶御史那边,动作很快。弹劾的奏章跟雪片似的,虽然暂时动不了石亨的根本,但把他那几个爪牙,比如工部侍郎、曹泰他们,搞得焦头烂额。更重要的是……”
他压低声音:“您上次提的那个‘顺口溜’,好像……已经在市井间悄悄传开了。”
“哦?”林锋然来了兴趣,“怎么传的?”
“奴婢派人去茶楼酒肆听了听,版本还挺多,有小孩唱的,也有大人闲聊时编的。”舒良回忆着,“什么‘石字头,亨字腰,贪了金银修大庙;河工款,军马料,都往他家里跑’……还有更损的,‘曹太监,胆子肥,御马监里养乌龟;乌龟壳,硬又黑,贪了银子不怕雷’……”
林锋然听得差点笑出声。这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啊,编起顺口溜来一套一套的,既押韵又损人。虽然粗俗了点,但传播效果肯定好!这玩意儿比正式的弹劾奏章厉害多了,奏章只能给当官的看,这顺口溜可是能钻进老百姓的耳朵里,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石亨、曹吉他们名声臭了,日子就难过了。
“好!让他们传!传得越广越好!”林锋然心情大好,“告诉李秉、叶盛,奏章继续写,重点弹劾石亨党羽插手军械、盐政这些要害部门的事,把水搅浑!”
“奴婢明白!”舒良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北京城里的舆论战打得比前线还热闹。朝堂上,李秉、叶盛等言官跟打了鸡血似的,今天弹劾石亨的连襟在漕运上吃拿卡要,明天揭发曹泰的亲信在皇庄里欺男霸女,虽然大多查无实据,但架不住天天说,说得有鼻子有眼。市井间,各种编排石亨、曹吉的顺口溜和段子更是满天飞,连三岁小孩都能哼两句。
石亨集团显然被打懵了。他们习惯了暗地里搞阴谋,或者用权势压人,哪见过这种“泼妇骂街”式的打法?想辩解吧,人家说的有真有假,越描越黑;想报复吧,言官风闻奏事是本职工作,皇帝又明显偏袒,总不能把所有的言官都抓起来吧?那不成隋炀帝了?
石亨只好继续称病躲在家里,但他的党羽们可就惨了,出门都感觉背后有人指指点点。曹泰更是气得在府里摔了好几个花瓶,骂骂咧咧地说要找出编顺口溜的人碎尸万段。
林锋然躲在深宫里,听着舒良汇报外面的“战况”,心里那叫一个爽。小样儿,跟老子玩舆论?老子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降维打击!
然而,他这边顺风局打得正嗨,边境却再次传来了坏消息。
范广八百里加急军报:瓦剌骑兵再次出动,这次不是偷袭粮道,而是集中兵力,猛攻大同外围的一个重要关隘——猫儿庄!守军拼死抵抗,伤亡惨重,关隘岌岌可危!范广已亲率主力驰援,但瓦剌兵力占优,形势万分危急!
猫儿庄一旦失守,大同门户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军报传到朝堂,主和派这下可算逮着了大道理。
“陛下!猫儿庄危在旦夕!范广轻敌致败,已无力挽回败局!为免生灵涂炭,社稷倾危,臣恳请陛下……即刻遣使与也先议和!哪怕……哪怕暂许其要求,也要先稳住局势啊!”王翱这次直接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仿佛大明明天就要亡国似的。
不少官员也跟着附和,一时间,议和之声甚嚣尘上。
林锋然的心沉到了谷底。也先这老狐狸,太会挑时候了!这边境压力一大,朝堂上的牛鬼蛇神就全跳出来了!如果猫儿庄真的失守,他就算再不想议和,恐怕也由不得他了!
难道……真的要向也先低头?那他这个皇帝的脸往哪搁?主战派的士气怎么办?刚刚有点起色的舆论战,岂不是前功尽弃?
就在他焦头烂额、进退两难之际,舒良悄悄凑过来,递上一个小纸卷,低声道:“陛下,东厂安插在石亨府外的眼线,发现一个奇怪的情况……曹吉祥曹公公,昨夜秘密拜访了石亨,两人在书房密谈至深夜。而今天一早,曹公公就……就去了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还带了不少滋补品……”
林锋然瞳孔猛地一缩!曹吉祥?这个在“夺门之变”中出了大力,后来被明升暗降、看起来已经安分守己的大太监,怎么突然又和石亨搅和到一起了?他还去坤宁宫?他想干什么?通过皇后来影响自己?
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第6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