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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电焊工——弧光下的人生

凌晨四点三十分,林夏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到震动的手机。狭小的合租房里,六人间的上下铺铁架床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微微震颤,空调外机的轰鸣透过锈迹斑斑的窗户钻进来。他轻手轻脚地坐起身,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生怕惊醒睡在隔壁铺位的工友。借着走廊投进来的微弱灯光,他摸到那件布满焦痕的藏蓝色工作服,布料因长期接触高温变得僵硬粗糙,口袋里还装着昨天剩下的半盒焊条,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推开厂房铁门时,天还没亮。深秋的寒风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远处塔吊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沉默的巨人。车间里的电焊机已经发出低沉的嗡鸣,工友老王正在调试设备,面罩上的玻璃镜片泛着幽蓝的光。小林,今天得把这批钢架焊完,甲方催得急。老王的声音混着机器的轰鸣,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林夏点点头,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连续三个月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嗓子布满血丝,说话时总带着沙哑的痛感。

林夏戴上厚厚的牛皮手套,手套边缘已经磨得发亮,露出里面灰白的内衬。拿起焊枪的瞬间,记忆突然闪回到五年前那个暴雨夜。那时他刚从老家来到这座城市,在一间破旧的小作坊当学徒。第一次握焊枪,弧光如闪电般劈来,他本能地闭眼躲避,却被师傅老周狠狠踹了一脚:孬种!不睁眼看,怎么焊得准?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电焊工的世界里,连疼痛都是成长的代价。

面罩落下的瞬间,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按下开关的刹那,刺眼的弧光骤然亮起,温度高达六千摄氏度的焊花如金色的雨丝飞溅,在地面上织成一张闪烁的网。林夏屏住呼吸,手腕稳如磐石,焊条与钢板接触的瞬间,发出嗤嗤的声响,熔池里的铁水翻滚着,像小小的太阳。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焊缝,视网膜上灼烧出一片残影,这是每个电焊工都熟悉的视觉残留。汗水顺着安全帽的边缘流进眼睛,蛰得生疼,他却不敢眨眼,生怕错过哪怕半毫米的误差。

这是林夏从事电焊工作的第五个年头。他的工具箱里藏着三个不同度数的护目镜,度数随着工作年限不断加深。镜子里的自己,眼角过早地爬上了皱纹,脸颊布满深浅不一的灼伤痕迹,新伤叠着旧疤,在强光下泛着微微的红。上个月体检,医生警告他肺部纹理增粗,是长期吸入焊接烟尘的结果,可他只是把诊断书塞进抽屉最底层。

中午休息时,林夏坐在车间角落的铁架上啃馒头。保温桶里的咸菜已经冰凉,就着车间的自来水往下咽,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妻子苏晴发来的视频通话。画面里,八岁的女儿小满举着满分的试卷,扎着蝴蝶结的小辫子随着动作晃来晃去:爸爸,老师说我可以参加奥数比赛了!林夏嘴角上扬,却不小心扯到脸上新结痂的灼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等爸爸发了工资,给你买新书包。他轻声说,目光落在女儿露出脚趾的旧球鞋上。苏晴在镜头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把镜头转向厨房——案板上摆着的,是昨天吃剩的馒头。

下午的工作更加艰难。需要焊接的钢架位于十多米高的脚手架上,林夏系好安全带,一步一步往上爬。寒风呼啸着穿过钢架的缝隙,吹得他的工作服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撕成碎片。焊枪喷出的火花被风吹得四散,有几点溅在脖子上,烫出一个个小红点,很快又被汗水浸透。他咬紧牙关,专注地盯着焊缝,腰椎间盘突出的旧疾在寒冷中隐隐作痛,每弯腰一次都像有根钢针扎进骨头。

收工后,林夏摘下面罩,脸上满是黑色的焊渣。用凉水冲洗时,灼伤的皮肤传来刺痛感,像无数蚂蚁在啃噬。更衣室里,工友们议论着新接的项目:听说下礼拜要去海上平台,那活儿又累又危险。可不是嘛,不过工资能翻一番。林夏默默换着衣服,想起女儿日渐隆起的书包,和妻子偷偷吃剩饭的样子,心里下了决心。他摸出藏在储物柜最底层的止痛片,就着冷水吞下两片——这是他瞒着家人的秘密,疼痛难忍时的最后防线。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意外。在海上平台作业的第三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袭击了工地。林夏正在焊接关键部位,狂风将脚手架吹得剧烈摇晃,铁皮屋顶发出撕裂般的巨响。他死死抱住钢架,焊枪却不慎脱手坠落。千钧一发之际,他扑过去抓住焊枪,腰间的安全带却被尖锐的钢架刮断。在坠落的瞬间,他本能地蜷缩身体,最后重重摔在甲板上,失去意识前,只听见自己右腿传来令人心悸的咔嚓声。

醒来时,林夏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右腿打着石膏,头上缠着绷带,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医生告诉他,腰椎也受了伤,需要长时间休养,以后恐怕不能再从事高强度的电焊工作。看着缴费单上的数字,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妻子苏晴连夜赶来,眼睛哭得红肿,却强笑着安慰他:没事,人在就好。可林夏知道,这个家的顶梁柱,塌了。

停工的日子里,林夏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医药费像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女儿的补习费、房贷,每一项开支都像锋利的刀,割着他的心。他偷偷联系以前的工友,想找点轻松的零活,却都被拒绝了。你现在这身体,干不了重活,别逞强。工友们的话,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里。深夜里,他常常盯着天花板发呆,听着妻子在客厅偷偷接手工活的声音,泪水无声地滑进耳朵。

转机出现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社区举办残疾人技能培训班,林夏在苏晴的鼓励下报名参加了焊接工艺品制作课程。起初,他连最基本的曲线焊接都做不好,手总是不受控制地颤抖,焊出的线条歪歪扭扭。但他没有放弃,每天练习到深夜,手指被烫出一个又一个水泡,结痂后又被烫破。渐渐地,他掌握了技巧,开始制作精美的铁艺摆件:缠绕着藤蔓的花盆架、展翅欲飞的蝴蝶、还有女儿最喜欢的小熊存钱罐。

林夏的作品在社区展览上大受欢迎,有人甚至出高价购买。他看到了新的希望,和几个同样爱好铁艺的残疾人朋友成立了工作室。他们的作品从简单的家居装饰,到复杂的艺术雕塑,种类越来越丰富。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林夏的收入也逐渐稳定。更让他欣慰的是,女儿小满会骄傲地向同学介绍:我爸爸是艺术家!

一年后的某天,林夏带着妻女来到自己参与设计的铁艺公园。夕阳下,他的作品——一座巨大的凤凰雕塑,在风中闪烁着金属的光芒。凤凰的羽翼由无数片焊接而成的金属片组成,每一片都刻着曾经工友们的名字。女儿兴奋地跑向雕塑,妻子苏晴挽着他的胳膊,轻声说:你看,生活总会有光的。林夏望着天空,想起曾经在弧光下的日子,那些汗水、伤痛与坚持,都化作了此刻心中的温暖。他知道,人生就像焊接时的弧光,虽然耀眼的光芒背后是灼人的高温,但正是这些炽热的瞬间,熔铸出了最坚韧的人生。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光渐次亮起。林夏握紧妻子的手,看着女儿欢快的身影,在心里默默说:未来,一定会更好。远处的建筑工地传来熟悉的焊接声,他驻足聆听,嘴角泛起微笑——那是另一段人生故事,正在弧光中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