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的手腕还被塞琳娜抓着，她的手指很紧，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冲回那个血肉祭坛。他没有挣脱，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血痕，匕首上的干涸血迹在晨光下泛着暗色。远处马蹄声越来越近，铠甲碰撞的声音夹杂在风里。他知道不能留，可身体像被钉住，脑子里全是那些爬行的人影和卵囊破裂时喷出的黑液。
他刚想抽回手，一股寒意突然从背后袭来。空气像是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三道黑影正从废墟的裂缝中攀爬而出，腐烂的脸孔露出森白牙齿，手中握着生锈的短刀。它们的动作僵硬却迅速，直扑他的后背。维恩本能地抬手去拔“暮影”，但右臂刚动，肋骨处就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动作慢了半拍。
就在那三把锈刃即将刺中他的一瞬，一道冰蓝色的光扫过地面。极寒瞬间蔓延，三个亡灵刺客的身体在半空中冻结，皮肤上结出厚厚的冰层，关节发出碎裂声。紧接着，整具躯体轰然炸开，化作无数冰渣洒落一地。
维恩猛地转身，背靠断墙，左手已将“晨曦”横在胸前。高处站着一个身影，蓝袍垂地，白发如霜，手中冰晶法杖微微抬起，指尖还残留着未散的寒气。她站在废墟边缘的石柱上，目光落在他脸上，没有杀意，也没有温和。
是艾莉亚。
“你比我想的更蠢。”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划过耳膜，“带着重伤闯哥布林巢穴，是想替艾丹补上第二条命？”
维恩咬住牙根，舌尖尝到一丝血腥。他没回答，只是缓缓后退半步，脚跟抵住一块碎石。左眼还在流血，黑血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在肩头的破布上。他能感觉到体内灵枢的震颤，每一次心跳都让裂纹扩散一分。现在动手，他撑不过十招。
艾莉亚轻轻跃下石柱，靴子踩在冰屑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一步步走近，眼神始终锁着他左眼的暗金色光芒。维恩握紧匕首，指节发白。他知道她在看什么——那不是普通的伤，而是双天赋失控的征兆。
“你跟踪我？”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艾莉亚没有正面回答。她抬起右手，指尖凝聚出一点冰晶，在空中缓慢划动。一道虚影浮现，是剑术起手式的残迹，手腕下沉，肘部微曲，剑尖斜指地面。维恩的身体几乎在她动作完成前就做出了反应——右手肌肉绷紧，匕首顺势调整角度，摆出了对应的格挡姿势。
这是艾丹教他的“断焰斩”防御式。只有真正练过的人才会在无意识间做出这个动作。
艾莉亚冷笑一声，收手而立。“这动作，不是谁都能教出来的。”她说，“一个流浪法师，一个边境孤儿，怎么会掌握烈焰王国骑士团的秘传剑技？除非……有人亲自教过你。”
维恩喉咙发紧。他不想提艾丹的名字，可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像是有东西在撕扯内脏。他单膝跪地，匕首插进地面才勉强撑住身体。耳边响起伊格尼斯的声音：“别让她靠近你，她懂古龙语……她能听出我的气息。”
艾莉亚皱眉，向前一步。她双手抬起，掌心相对，冰元素开始在她面前旋转，形成一面半透明的镜面。镜面缓缓展开，变成三块，围成三角阵列，映照出维恩的身体轮廓。但在那倒影中，他的体内不再是血肉骨骼，而是两条交错的能量脉络——银白与暗金交织缠绕，而在暗金脉络深处，隐约浮现出一片片龙鳞状的虚影。
她瞳孔微缩。
“原来如此。”她低声说，“龙族残魂选了你这短生种。”
维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怒意。他想站起来，可双腿发软，只能靠着匕首支撑。他知道瞒不住了，但绝不意味着要任人窥探。
“你以为隐藏得很好？”艾莉亚收回冰镜，语气转冷，“可你每一次动用暗黑之力，都在泄露它的气息。刚才你在巢穴里引动影噬时，地下三百米外的魔法阵都感应到了波动。”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晨曦”匕首突然震动起来。刀柄嗡鸣，频率越来越高，像是回应某种召唤。维恩立刻伸手去按，却发现无法压制。匕首的震动越来越强，甚至带动了他的手臂发抖。
艾莉亚盯着那把匕首，眼神变了。她认得这种共鸣——不是普通魔器的反应，而是生命体之间的感应。只有当龙族遗物靠近宿主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体内寄居着龙魂。”她不再用疑问句，“而且它已经和你建立了绑定关系。难怪你能承受双天赋的反噬，难怪你能在命石共鸣下活下来。这不是天赋，是代价。”
维恩终于站起身，一只手死死握住颤抖的匕首，另一只手扶着墙。他喘着气，额头渗出冷汗。“你知道什么就闭嘴。”他说，“我不需要你的评判。”
“评判？”艾莉亚冷笑，“你以为我是来杀你的？如果我想动手，刚才就不会冻住那三个亡灵。”
“那你来干什么？”维恩盯着她，“监视？警告？还是准备把我交给王室？”
艾莉亚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向他左眼仍在流淌的黑血。“你快撑不住了。”她说，“灵枢裂纹已经侵入神经系统，再强行使用双天赋，你会变成下一个骨鸦——不是被亡灵术腐蚀，而是被自己的力量吞噬。”
维恩没说话。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他不能停。只要还有人被拖进地底，只要还有卵囊在跳动，他就不能停下。
艾莉亚看着他，目光复杂。她慢慢收起法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废墟边缘时，她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道：“你不是第一个承载禁忌之人……但你可能是最后一个活着走到尽头的疯子。”
风卷起她的长袍，白发在空中轻扬。她没有回头，身影渐渐融入晨雾。
维恩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发烫的匕首。左眼的血仍未止住，顺着鼻梁流进嘴角。他抬起手擦掉，却发现指尖沾上的血开始微微发光。他低头看去，那光不是来自光明魔力，而是从血管内部透出的暗金色纹路，正沿着手臂缓缓蔓延。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地面突然震动。一道低沉的吟唱从水道深处传来，节奏诡异，带着腐朽的气息。紧接着，一股浓烈的死亡波动冲出洞口，直逼他的胸口。
维恩猛然抬头，望向那漆黑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