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的指尖还在颤抖，匕首横在膝盖上，刀刃沾着干涸的血。他背靠着断墙，左眼不断渗出黑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他不敢闭眼，怕一合上就再也记不起眼前的人是谁。塞琳娜躺在角落的草堆里，呼吸微弱，肩上的伤口边缘泛着一层暗色，像是有东西在皮下缓慢蠕动。他记得她救了自己，可怎么救的，为什么能出现在地脉深处，这些记忆像被风吹散的灰烬，抓不住，拼不全。
他抬起右手，在地面划了一道短痕，用残存的暗黑魔力感知四周。空气安静，没有亡灵的气息，也没有邪教徒留下的痕迹。他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完全呼出，眼前忽然闪起一片寒光。几片冰晶凭空浮现，轻轻颤动，随后无声碎裂。那不是自然形成的霜花，是某种术法的信号。他立刻握紧匕首，身体绷紧，目光死死盯着废墟入口。
月光下，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白发披肩，蓝袍垂地，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维恩认得她，艾莉亚·霜语。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匕首稍稍抬高了些。他知道她帮过自己，可也清楚她来自王都，是皇家魔法学院的人。在这个时候出现，不可能是巧合。
艾莉亚走到塞琳娜身边蹲下，看了一眼她的伤势，手指轻轻拂过伤口边缘。她眉头皱了一下，低声说：“地脉的诅咒已经开始侵蚀血脉。”她站起身，转向维恩，“你吸收命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
维恩抬手抹去左眼的血，声音沙哑：“我没得选。”
“谁都有选择。”她语气冷淡，“你可以等，可以找更稳妥的方式。可你直接把它按进了灵枢。现在你的记忆在流失，身体在排斥，再这样下去，你撑不过三天。”
维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未完成的符文痕迹。他想不起那是哪个术式，只记得当时脑子里全是塞琳娜咳血的画面。他抬起头：“如果我不变强，她活不了。你说的稳妥方式，能让她明天还站在这里吗？”
艾莉亚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抬手，指尖点向地面。一道冰线迅速蔓延，勾勒出复杂的纹路。那些线条交错成阵，浮在空中，散发出微弱的蓝光。她指着阵中的三个符号：“破阶需要三样东西。第一是命石，它能引动源力，打开灵枢的封印。你已经有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第二是古魔法。不是普通的咒语，而是能重塑魔力轨道的原始术式。我教过你冰霜系的基础原理，你也掌握了一些。这部分你勉强够格。”
维恩盯着那座冰阵，心跳加快。他等的就是这个消息。只要知道方法，他就能走下去。
艾莉亚却突然逼近一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掌冰冷，力气大得惊人。“第三样，”她说，“是代价。力量不会平白给你。命石要吸血，古魔法要耗神，而破阶本身，需要等价交换。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维恩没挣脱，也没回答。他感觉到她手指下的脉搏在跳，和他的心跳不一样，更稳，更冷。
“你的记忆已经开始崩解。”艾莉亚的声音压低了，“再进一步，你会忘记她的名字，忘记她为你做过什么。甚至可能忘记她存在过。或者——”她松开手，指向塞琳娜，“用她的命来填这个空缺。你觉得古魔法会选谁？”
维恩猛地抬头。他不想听这句话，可它已经钻进了脑子，扎了进去。他想起塞琳娜指尖擦过他下巴的血痕，想起她倒下的样子，想起那一瞬间撕裂空间的光。她用了最危险的方式把他拉出来，把自己当成锚点。如果那时候她死了，他还活着，那这份力量算什么？
他闭上眼睛，任由黑血从眼皮下滑落。他不再去想那些断掉的记忆，也不再去拼凑过去的画面。他把全部注意力沉进胸口，那里有一块碎片在跳动，和龙鳞纹路一起震动。他能感觉到第七阶的门槛就在前面，像一堵看不见的墙。只要撞过去，就能打破。
可墙后面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睁开眼，双瞳映着冰阵的寒光，一银一金。“代价由我来付。”他说，“只要她还能站着，我就不会停下。”
艾莉亚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她的眼神变了，像是冰层裂开了一道细缝。她收回冰阵，转身走向废墟外。“跟我走。”她说，“协会藏书阁还有一页你能看的记录。”
维恩没动。他回头看了一眼塞琳娜，她还在昏睡，呼吸比刚才更浅了。他知道一旦离开，就可能再找不到安全的地方。可他也知道，留在这里，只会让两个人都死。
他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暮影匕首，用衣角擦了擦刀柄。然后他弯腰将塞琳娜抱起来，动作很轻，生怕碰到了伤口。她很轻，像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他跟着艾莉亚走出废墟，踏上了通往王都的小路。
夜风卷着灰烬从身后吹来，火堆早已熄灭。远处的高塔轮廓渐渐清晰，顶端亮着一盏孤灯。艾莉亚走在前面，步伐稳定，没有回头。维恩抱着塞琳娜跟在后面，左眼的血还在流，滴在他的手背上，又滑落到地上。
他们走上石阶，台阶两侧浮起淡淡的冰光，照亮了前方的门。艾莉亚伸手推开厚重的铁门，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上嵌着魔法灯。她走进去，维恩紧随其后。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走廊尽头有一扇木门，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艾莉亚停在门前，从袖中取出一枚冰晶钥匙，插入锁孔。门开了，里面是一间圆形房间，四壁都是书架，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本厚册，封面是深灰色的皮质，边角已经磨损。
她走到桌前，翻开那本书。纸页发出轻微的脆响。她指着其中一行字：“这是关于命石的最后一条记录。你看完之后，就会明白代价不是随便说说的。”
维恩站在门口，抱着塞琳娜，没有上前。他看着那本书，感觉胸口的碎片又开始震动。他知道自己必须看，也知道看了之后可能再也无法回头。
艾莉亚抬起头，看着他：“你确定要现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