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斯台普斯中心返回酒店的大巴上，车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车厢里没开灯，只有洛杉矶的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球员们疲惫又严肃的脸上一晃而过。
没人想说话。
就连平时最爱戴着耳机听歌的哈登也只是靠着窗户，默默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街景。
第三场的失利和第一场完全是两码事。
G1那场他们是被一个无所不能的杜兰特打服的，虽然输了，但心里憋着一股劲。
今天晚上他们的战术被一种更高级的战术给拆解了——这是凭任何努力都无法去弥补的。
道格·里弗斯那套几乎不讲理的“五锋”阵容把火箭最自豪的东西打得稀巴烂。
球员们第一次在这个系列赛里尝到了什么叫“无力”，不是因为不够拼，也不是对手强到没边，而是一种你用尽了全力却发现拳头都打在了空处的感觉。
这种滋味比痛痛快快地输掉一场对攻战要难受得多。
酒店顶层的套房里，迈克·德安东尼把自己关了起来，地毯上扔着一堆被他揉成团的战术图。
房间里那块小战术板上，代表球员的磁铁棋子被他移来移去，可他发现自己怎么也绕不开那个死胡同。
上大姚篮下是稳了，但球队跑不起来，快船就用杜兰特和霍福德在高位打挡拆，把大姚从篮下拉出去，然后用速度冲烂你的内线。
上五小倒是能跟上对方的脚步了，可禁区就成了人家的后花园，第三节下半场被对手在一个会合里连续抢到前场板的画面他现在还忘不掉。
这就是个两难的死题，根本没有答案。
“砰！”
德安东尼烦躁地一把将战术板上的棋子全都扫到了地上，瘫在沙发上吐了口长气。
他清楚，这轮系列赛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如果G4在战术上拿不出点东西来，那等着他们的就是1比3的绝境。
同一时间的酒店另一层，球队的录像分析室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昏暗的光线照着房间中央的大屏幕，也照着屏幕前那个一动不动的高大身影。
大姚没回房间休息，也没让自己陷在输球的沮丧里，就一个人坐在这儿一遍又一遍地看G3的录像。
他的眼神很专注，像是在计算什么复杂的东西。
屏幕上每个人的跑动，每一次传球，每一次换防……所有的细节都在他脑子里被拆开，然后重新组合。
无数的篮球战术和打法在他脑中闪过：凯尔特人锋线群的换防，快船后来那对锋线组合的防守，还有雄鹿那群长臂怪的防守体系……这些东西在他脑子里互相碰撞，就为了找到那个唯一的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有点发白，录像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就在这时，大姚的眼睛定住了，他飞快地按下了暂停键，屏幕上的画面停在了第三节一个很普通的攻防回合。
哈登突破被三个人堵住，只能把球传给外线的塔克，但快船的锋线球员靠着身高臂长很快就轮转到位，干扰了塔克的投篮。
一次很典型因为身高和运动能力被压制的失败进攻。
但是大姚的目光却钉在了画面里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
在那个角落，快船队里个子最矮、移动最慢的那个点，为了去参与这次协防他的防守位置出现了一个非常短暂的空当。
而那个空当和火箭队在另一侧底角的射手——埃里克·戈登之间，出现了一条一闪而过的传球路线！
就是这儿！
大姚找到了破解快船这套看起来没弱点的“五锋”阵容的那唯一的命门！
答案不是跟他们硬碰硬地比身高，也不是用五小去白费力气地追他们的速度。
而是空间！还有传球！
用最大的球场空间去拉扯他们那高大但总有轮转极限的防线！
用最快、最准，甚至用横跨大半个球场的传球去打他们在补位时必然会露出来的最弱的点！
这套打法在这个时代还没人这么玩过！
大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解开这个难题后，巨大的疲惫感和兴奋感一起涌了上来。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凌晨四点。
大姚没有多想，拿起手机拨了那个他熟悉的号码，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
“大姚？”电话那头传来德安东尼带着浓重睡意的沙哑声音。
“迈克，”大姚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劲儿，“抱歉，这么晚打给你，但是我想我已经找到了G4的取胜之匙。”
电话那头的德安东尼还有点迷糊。
“钥匙？”他几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钥匙？”
“迈克，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大姚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克里斯（保罗），詹姆斯（哈登），还有所有的助教，十分钟后到你房间开会。”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留下德安东尼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发愣，他似乎有点缓过劲来了，心里又是疑惑，又有一丝控制不住的期待。
他知道这个男人每次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就代表着他已经看到了某些他们这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十分钟后，德安东尼的套房里灯火通明。
哈登和保罗都还穿着睡衣，揉着眼睛，一脸搞不清状况地坐在沙发上。
几个同样被从被窝里拽出来的助理教练则围在茶几旁边，气氛有点说不出的怪。
当大姚最后一个推门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没说客套话，直接走到了那块被德安东尼从训练馆带回来的小战术板前，拿起了记号笔。
“先生们，”他开口打破了安静，“我们都想错了。”
“我们都在琢磨怎么去‘防守’快船的‘五锋’阵容。”
“但是我们都错了，这个阵容说白了在防守上是没办法针对的，因为你不可能凭空长高。”
他的话让在场的教练们都点了点头，这正是他们想了十几个小时都没想通的死结。
“所以，”大姚转过身看着所有人，“我们要做的不是去‘防守’他们。”
“而是……”他在战术板上用力地写下了两个单词，“惩罚他们！”
“惩罚？”哈登挠了挠乱糟糟的胡子，一脸的懵逼，“防都防不住，咱们要怎么惩罚他们？”
“用进攻。”大姚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用我们最拿手的东西，去打他们那套阵容在进攻上唯一的，也是最要命的弱点！”
他在战术板上画了五个代表快船球员的圈。
“这套阵容看着是高，运动能力也强，但它有个天生的毛病。”
他用笔重重圈出了其中一个位置。
“就是这里，他们的‘一号位’。”
“不管他们让哪个前锋去打这个点，他的防守习惯和横着移动的速度都跟不上真正的一号位。”
“可G3我们是怎么干的？”
大姚看向哈登和保罗。
“我们让他去对位吉米或者塔克这种高个子，这不正好帮他们藏拙了吗？”
“把他们唯一的弱点给盖住了，反而让他们把身高臂长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
哈登和保罗对看了一眼没说话，但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过来了，确实他们之前的思路完全是错的。
“所以，G4，”大姚的笔在战术板上飞舞，一个全新的进攻体系正在成型，“我们要做的很简单。”
他把代表自己的那个棋子从篮下直接挪到了三分线外。
“我到高位去，当一个发牌手。”
“我的活儿不是得分抢板，而是要把他们的中锋艾尔·霍福德从篮筐底下拽出来！”
他的笔又指向了代表哈登和保罗的棋子。
“你们俩也不是主攻手了，你们是诱饵。”
“你们要做的就是不停地找我打挡拆，但目的不是为了自己攻，也不是为了投篮。”
“就是要搞乱他们的防守，逼着他们不停地换防！”
“最后，”大姚的笔尖落在了两个底角和另一侧的四十五度角，那里是巴特勒、戈登和塔克的位置。
“把他们那个最慢的防守人彻底暴露在我们这三个最能跑、最能切的人面前！”
“用最快的无球跑动去冲他！再用直接从我手里传球过大半个球场，打他们那个肯定会慢一拍的补防！”
大姚画完最后一笔停了下来。
整个套房里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战术板，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这套打法他们听都没听过。
这根本不是德安东尼那套追求三分和篮下的“魔球”理论了，这是把球场空间和传切配合玩到了极致，似乎是来自未来的篮球打法。
“老天爷啊……”
一个年轻的助教看着板上那复杂的进攻路线图像是在说梦话。
德安东尼快步冲了上去，手指在小小的战术板上划过，眼神里全是狂热。
“可行！这绝对可行！”
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这简直是天才才能想出来的东西！”
他抬起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大姚，“大姚，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想出来的？”
大姚只是笑了笑，他收起记号笔，盖好笔帽，然后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气说道：
“我没怎么动脑子去找，我只是碰巧看到了那条能赢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