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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使要求撤军的消息,如同在熊熊燃烧的攻城烈焰上泼下了一盆冰水。高台上下,刚刚还因持续猛攻而高涨的士气,肉眼可见地摇曳起来。齐军若撤,联军顿失一臂,莫说攻破咸阳,能否在匈奴威胁下全身而退都成问题!

“田文安敢如此!”晋鄙须发戟张,怒不可遏,“临阵脱逃,乃兵家大忌!他这是要置我数十万将士于死地吗?!”

田朌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身为齐将,他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孟尝君之命,他不敢公然违抗。

“陛下……是否……暂缓攻城,与齐使……”淳于髡也面露忧色,试图建议缓和。

“不。”姬延的声音平静地打断了他,那平静之下,是压抑到极致的风暴眼。他没有看那惶惶不安的齐使,也没有看义愤填膺的众将,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硝烟弥漫、喊杀震天的咸阳城头。

“此刻若缓,军心立溃。张仪在城头看着,匈奴在侧后窥伺,我们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姬延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田文不是要撤吗?好,朕准了。”

“陛下?!”

“准了?!”

众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准齐军撤退?那这仗还怎么打?

姬延缓缓转过身,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奇异的、带着冰冷嘲讽的笑容。“但他田文,不是要以防匈奴、稳国内为名吗?朕便给他一个更‘冠冕堂皇’,让他无法拒绝,甚至……不得不更加卖力的理由!”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田朌身上:“田朌将军,你即刻去见齐使,告诉他,天子体恤齐国新定,北疆不安,准其所请!”

田朌愕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但是,”姬延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凌厉,“你告诉他,齐军可以撤,但非是撤回临淄安逸享乐!而是肩负更重要的使命——即刻北上,汇合北地郡守军,迎击匈奴左贤王部!天子敕令:着孟尝君田文,为‘北伐匈奴大都督’,总领北疆军事,务必将入寇胡虏,尽数歼灭或逐出长城!若能让匈奴匹马不得南顾,其功,不下于破咸阳!”

釜底抽薪!

众将瞬间瞪大了眼睛,连淳于髡都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叹的光芒。

妙啊!太妙了!

你不是要找借口撤吗?我不仅准你撤,还给你升官,给你一个天大的名义,一个更加“正义”、更无法推卸的责任——北伐匈奴,护卫华夏!

如此一来,田文若还敢执意撤回临淄,那便是公然抗旨,畏战不前,坐视胡虏肆虐,之前所有“维稳”、“御胡”的借口都将不攻自破,瞬间沦为天下笑柄,其在齐国刚刚夺取的权位也将岌岌可危!

他若接下这“北伐匈奴大都督”之职,就必须真的率军北上与匈奴厮杀!这不仅解了联军侧后之危,还将齐军这支可能生变的力量,调往了另一个对联军有利的战场!而且,是与匈奴死磕,无论胜败,齐军都将被牢牢拖在北疆,无法再对中原战局指手画脚!

这是阳谋!是逼着田文在道义和实利之间做选择!而在这个关口,面对姬延以天子名义发出的敕令,面对“护卫华夏”的大义名分,田文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陛下……陛下圣明!此计……此计简直鬼神莫测!”田朌激动得声音发颤,他仿佛已经看到田文接到这份敕令时,那副吃了苍蝇却又不得不咽下去的尴尬模样。齐军北上抗胡,总比临阵脱逃或者背后插刀要好一万倍!

“可是,”晋鄙仍有疑虑,“齐军北上,我军攻城兵力大减,这咸阳……”

“兵力是减少了,但意志,会更坚定!”姬延断然道,“传令下去,将天子敕令孟尝君北伐匈奴之事,通告全军!告诉将士们,齐军兄弟是奉天子之命,北上驱逐胡虏,护卫我等后方家园!而我等,则要在此地,捣毁引胡入关的罪魁祸首之巢穴!我等肩头,担着的是清洗国耻之重任!”

他目光如炬,扫视城下奋战的将士:“没有齐军,我们还有魏武卒,还有楚锐士,还有韩劲弩,还有无数心怀华夏的忠勇之士!破咸阳,诛国贼,就在今日!让天下人看看,没有投机者,我合纵联军,依旧能踏平这虎狼之穴!”

“擂鼓!继续进攻!”姬延不再多言,重新抓起鼓槌,更加狂暴的鼓声再次响彻战场,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疑虑!

军令如山,田朌立刻前去与齐使交涉。那齐使本已准备好面对天子的雷霆震怒或苦苦挽留,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竟是一纸升官加爵、赋予“重任”的敕令,整个人都懵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最终在田朌半是“劝慰”半是强硬的态度下,只得灰溜溜带着这份烫手的敕令返回临淄。

而联军大营中,随着“齐军北伐胡虏”的消息传开,原本因齐军可能撤离而产生的恐慌和沮丧,果然如姬延所料,迅速转化为一种悲壮而又激昂的情绪。留下的各国将士同仇敌忾之心更甚,攻城的决心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少了“投机者”而变得更加纯粹和坚定!

“没有齐人,我们一样行!”

“杀秦狗!为北伐的齐军兄弟报仇!”

“不能让齐军兄弟在北边白白流血,我们这里必须拿下咸阳!”

攻势,在短暂的凝滞後,以更加狂暴的态势展开!联军将士如同疯虎,不顾伤亡,前赴后继地冲击着咸阳城墙。云梯架起又被推倒,撞车冲击着城门,双方士兵在城头展开惨烈的肉搏,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洒满了鲜血。

城楼上的张仪,眼睁睁看着联军在“失去”齐军后,攻势不减反增,看着那面“周”字大旗在猎猎战火中依旧屹立,他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他千算万算,算到了田文的野心,算到了联军的内部矛盾,甚至算到了姬延可能的各种应对,却唯独没有算到,姬延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将他精心布置的离间计和借刀杀人之策,轻描淡写地化为无形,甚至反过来将了他一军!

“姬延……姬延……”张仪喃喃自语,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这个年轻的对手,其思维之跳脱,手段之凌厉,格局之宏大,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过往对“敌人”的认知范畴。

然而,就在咸阳城墙摇摇欲坠,联军数次险些突破城防,连张仪都开始暗中准备后路之时——

“报——!”

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联军校尉连滚爬爬地冲上高台,声音嘶哑得几乎泣血:

“陛下!北面……北面急报!匈奴左贤王……分兵了!其一部约三千精骑,不顾我军沿途阻击,绕过主要城邑,直扑……直扑我军设于骊山脚下的粮草大营!守营兵力不足,危在旦夕!”

骊山粮草大营!那里囤积着联军目前近半的粮秣!若被匈奴攻破焚毁,前线大军立时断粮!

姬延擂鼓的手臂猛然一僵。

匈奴这一手,异常刁钻狠辣!他们不去碰重兵布防的城邑,也不去与即将北上的齐军硬碰,而是直插联军真正最致命、也相对最脆弱的要害——粮草!

与此同时,咸阳城头,一直紧闭的西门,忽然洞开!一支人数不多,但装备极其精良、打着黑色龙旗的秦军死士,如同暗夜中扑出的毒蛇,悍然杀出,直冲联军攻城部队的侧翼!

内外交攻!真正的绝杀之局,在此刻骤然降临!

姬延的目光瞬间扫过北方骊山方向升起的滚滚狼烟,又掠过西门突然杀出的那支明显是嬴秦宗室精锐的龙旗卫队,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咸阳城楼上,那个隐约可见的、穿着丞相袍服的身影上。

张仪,你终于……亮出最后的底牌了吗?

姬延手中的鼓槌,被他缓缓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局势,已危如累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