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盯着电脑屏幕上 “已发送” 文件夹里那封官方邮件,指尖在鼠标上悬了很久。
七天了,云岭县委办公室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回音。
他甚至旁敲侧击地问过秘书,“之前转发给地方的生态案例资料,有没有收到反馈?” 秘书摇着头说 “没接到相关回复”,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 —— 以往周司长发的资料,地方上大多会及时回应,毕竟是外交部的内部参考。
只有周聿自己清楚,这份沉默背后,是沈清姿刻意的疏离。
官方渠道的 “供参考阅”,像隔靴搔痒,没触碰到任何实质,也没让她有丝毫回应。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记忆 —— 几年前,他在非洲出差,得知云岭降温,曾用一个加密邮箱给她发过三个字:“注意保暖。”
那是为数不多的、脱离 “工作” 与 “身份” 的私人联系,当时她虽没回复,却在后来的通话里提过一句 “收到了,谢谢”。
或许,那个邮箱,才是属于他们两人之间、更直接的通道?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心思。
他打开电脑里一个隐藏的文件夹,双击那个带着复杂加密程序的邮箱图标 —— 输入密码时,手指竟有些微颤。
密码还是当年设置的,是她的生日,这么多年,他没改过,也没忘记。
邮箱界面弹出来,收件箱里还躺着几年前的零星邮件,大多是工作相关的,只有那封 “注意保暖”,孤零零地在最下面。
他点开 “写邮件”,光标在 “收件人” 栏闪烁 —— 那个邮箱地址,他记得很清楚,是她当年在省委组织部用的私人邮箱,没公开过,只有他知道。
该写什么?
“最近还好吗?” 太私人,怕唐突;
“云岭的生态项目有需要帮忙的吗?” 又回到了 “干预” 的老路子;
“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道歉太沉重,也太苍白,或许会让她更反感。
他坐在电脑前,删删改改,屏幕上的文字写了又删,最终还是回归了他一贯的极致简洁。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字:「发言视频已阅,逻辑清晰,数据扎实。」
这是最安全的评价,基于她在研讨会上的表现,不涉及私人情感,却又带着他真实的认可 —— 比官方场合的 “受益匪浅”,多了几分私下的真诚。
点击 “发送” 的瞬间,他几乎是立刻就关掉了邮箱页面,像是怕看到什么不好的结果。
但没过两分钟,又忍不住重新打开,刷新收件箱;
晚上回到公寓,他没像往常一样处理文件,而是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一直停留在邮箱界面,时不时刷新一下;
手机也调成了静音,却每隔几分钟就拿起来看看,生怕错过邮箱的推送通知。
他甚至找了个借口,让技术部门帮忙确认 “加密邮箱的发送通道是否正常”,得到 “一切正常” 的回复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一天过去,邮箱里只有垃圾邮件,没有她的回复;
三天过去,收件箱依旧空空如也,连已读回执都没有 —— 她或许根本没打开看;
一周过去,他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个加密邮箱,可回复框里始终是一片空白。
期待像被细针戳破的气球,慢慢泄了气,只剩下轻飘飘的失落。
他坐在书桌前,看着那行 “发言视频已阅……” 的邮件内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 笑自己的天真,以为一个旧邮箱就能打破隔阂;笑自己的笨拙,连一句真诚的话都不敢说;更笑自己,到现在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或许,这个通道,也早已被她单方面关闭了。
她大概早就不登录那个邮箱了,或者看到发件人是他,直接删掉了邮件,连打开的兴趣都没有。
他关掉邮箱界面,将那个隐藏文件夹重新加密,像是在封存一段不该再触碰的记忆。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公寓里的灯光显得格外冷清。
周聿拿起桌上的水杯,水已经凉了,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与沈清姿之间的距离,远不止 “司长” 与 “书记” 的身份差异,更不是一个邮箱、一句评价就能拉近的。
那道由他亲手造成的裂痕,比他想象中,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