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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汉阙孤臣 > 第90章 划江而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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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汉章武十七年夏,在止兵休整国策下,新复的益州大地渐显生机。成都平原稼穑遍野,都江堰水渠经整修后复涌清流,市廛渐复旧观。汉军经过整编休憩,士气饱满,甲胄鲜明。然在一片复苏景象中,潜流暗涌。北疆,晋荆州都督羊祜、陇右都督杜预所部厉兵秣马,烽燧严备;东南,吴镇军大将军陆抗大军仍屯驻西陵,舟师巡弋江陵,虎视眈眈。蜀汉虽据有益州,然北有强晋,东临巨吴,仍处四战之地。当此之时是满足于“据有益州”,与吴、晋形成新的“三足鼎立”之局,暂求偏安?还是秉持“北定中原,兴复汉室”的终极理想,待机而动?这一根本性的战略定位问题,关乎国策走向、资源分配与外交方略,在永昌与成都的朝堂之上,引发了深层次的激烈辩论。划江而治作为一个现实而诱人的选项,被悄然提及,其背后是理想与现实的激烈碰撞。

成都旧宫修缮未毕,皇帝刘禅于偏殿召集重臣议事。与会者除卫将军诸葛瞻、大将军姜维、安南将军霍弋、秘书令郤正、大司农张质等核心班底外,尚有新近自永昌抵达、熟悉东南事务的靖海将军陈舟,及以李歆为代表的部分益州归附士人。气氛看似平和,然议题沉重。

光禄大夫谯周持笏率先发言,语气恳切:“陛下!今我大汉克复旧都,益州重光,此乃上天庇佑。然,连年征战,士卒疲敝,百姓渴安。观天下之势,晋据中原,带甲百万,吴有江东,舟楫千里。我今虽得蜀地,然户口不及晋吴十一,府库空虚。当此之时,莫若效仿汉光武据河内故事,先固根本。巴山蜀水,天险可恃。可遣使通好东吴,重申盟约,共抗强晋。我则闭关息民,奖励耕战,待天下有变,再图进取。此‘划江而治’,保境安民之策,实为老成谋国之道也。” 其言代表了朝中日益强大的保守思潮,渴望安定,对北伐中原信心不足。

然而,此言一出,大将军姜维勃然变色,出列抗声道:“谯大夫此言差矣!划江而治是何言也!昔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武侯六出祁山,志在混一宇内,光复旧物。今陛下神武,将士用命,方得重返故都,岂可效刘璋坐守之愚,画地自限?晋室篡逆,天下共愤,我握中兴之柄,正宜蓄锐振威,北出秦川,以讨国贼!若苟安一隅,纵能暂保数年,然坐视晋寇消化北方,吴人经营东南,待其势大,则蜀地必为鱼肉矣!维虽老迈,愿为前驱,死而后已!” 其声若洪钟,充满了不灭的北伐之志与深刻的危机感。

安南将军霍弋亦附和道:“大将军所言极是!吴人反复,不可恃以为盟。昔年袭我荆州之痛,犹在眼前。今我据长江上游,正可造楼船,练水军,他日顺流而下,收取荆州,乃天然之势。岂可自缚手脚,与虎谋皮?”

双方争执不下,李歆等益州士人则倾向谯周之议,言蜀中疲敝,需与民休息;陈舟则从水军角度认为,与吴维持表面和睦利于争取时间打造舟师;郤正、张质等多从实务出发,认为当前国力确难支撑大规模北伐,然亦不主张完全放弃进取。朝议纷纭,莫衷一是。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聚焦于端坐御榻、沉默良久的皇帝刘禅,以及侍立其侧、凝神静思的卫将军诸葛瞻身上。历经磨难,刘禅已非昔日阿斗,他深知此议关乎国运。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探询:“诸卿所论,皆为国谋。谯大夫欲安民,姜将军欲进取,各有其理。然,国之大政,需统筹全局。卫将军,朕常闻‘尺蠖之屈,以求信也’。当此局面,我朝于天下,当持何策?这‘江’该如何‘划’?”

诸葛瞻深吸一口气,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幅天下舆图前,目光扫过中原、江东、益州,沉吟良久,方清晰奏对,其声朗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陛下圣明,垂问及此。谯大夫忧国爱民,姜大将军志存高远,皆金玉之言。然,瞻以为,‘划江而治’四字,需深解其意。若解为苟安自守,则确为亡国之兆;然若解为‘现阶段的战略定位与政略基石’,则未尝不可作为我朝未来十至二十年的根本国策之框架。其核心,非为划地自限,实为‘承认现实,巩固根本,广积粮,缓称王’。”

他详细阐述其“积极防御,待时而动”的战略构想:

“故,臣之浅见,我朝当下之策,可定为‘明守长江,暗图中原;外和东吴,内修德政’。此十六字,可视为新形势下的‘划江而治’之真义。”

“其一,‘明守长江’,乃固我藩篱。” 他手指地图上的蜀吴边界,“此‘江’,非仅指岷江、长江之险,更指我朝与吴、晋的实际控制分界线。奏请陛下,明诏天下,我朝愿与邻国各守疆界,不相侵犯。命霍弋都督加强巴东、宜都一带防务,依山筑城,临水设寨,派遣良将镇守,使吴人无隙可乘。对晋,则严守剑阁、涪城、汉乐等北线关隘,深沟高垒,以精兵劲弩挫其锋芒。‘守’非被动挨打,乃以守为基,积蓄力量。”

“其二,‘暗图中原’,乃不忘根本。” 他目光锐利,指向北方,“此乃我朝立国之魂,绝不可弃!然,图之需有术。当下之‘图’,非倾国北伐,而在三事:一为‘广布德信’,通过商旅、流民,向北地散播我朝新政,宣扬晋室之弊,收揽人心;二为‘密植耳目’,命靖安司张嶷,遣死士深入中原,结交豪杰,窥伺晋廷虚实,以待天时;三为‘精练锐卒’,姜大将军所部,需作为战略预备队,保持最高战备,不断研究北出之策,一旦晋廷有变,则可如雷霆出击!”

“其三,‘外和东吴’,乃权宜之计。” 这是现实的外交选择,“孙皓虽暴,然其国势犹存。我新得蜀地,不宜树敌过多。可遣重臣再使江东,重申‘汉吴盟好’,共抗暴晋。可开放边境互市,以蜀锦、井盐换取吴地铜铁、海盐,各取所需。然和议之下,需存警惕。命靖海将军陈舟于江州、永安加速建造蒙冲、斗舰,训练水师,此非为即刻攻吴,实为保有制江之权,使吴人不敢溯流西犯。‘和’是为了赢得时间,而非真心结盟。”

“其四,‘内修德政’,乃强国之本。” 他最后强调根基,“此乃一切之基。请陛下效文景故事,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兴修水利。命大司农张质、秘书令郤正,详定律令,选拔贤才,尤其要安抚新附之益州士民,使其真心归附。内政修明,则粮饷足,民心附,将士用命,纵有强邻环伺,我自岿然不动。”

诸葛瞻的策略,高屋建瓴,既直面了现实困境,又坚守了长远理想,为蜀汉政权指明了未来一段时期的战略方向。刘禅听罢,沉吟良久,眼中光芒渐亮,最终决断道:“善!卫将军深谋远虑,剖析明白!‘划江而治’非为偏安,实为蓄力!便依此议!谯卿可安心抚民,姜卿可锐意备武,霍卿可谨守东疆,张卿、郤卿需竭力富国。我君臣上下,当内外一心,固本培元,以待天时!”

诏令既下,争议遂息。蜀汉政权确立了“积极防御,伺机而动”的战略总方针。

此后岁月,蜀汉依策而行。北线,姜维坐镇,廖化、张翼等分守要隘,与晋将杜预、胡烈等对峙,时有摩擦,然大体平静。东南,霍弋经营巴东,罗宪被启用协防,与吴将留平、鲁淑等时有边境纠纷,然均控制在低烈度范围。朝廷则致力于恢复生产,郤正、陈寿等编纂典籍,弘扬文教;李歆等益州士人渐获重用,人心渐附。而对中原的渗透、对吴国的戒备,则在靖安司的运作下,于暗中持续进行。

至章武十八年春,蜀汉政权在划江而治的战略框架下,已初步站稳脚跟,内部稳定,军备整肃,呈现出一派中兴气象。然而,所有明眼人都清楚,这暂时的平衡异常脆弱。北方的晋帝司马炎,东吴的暴君孙皓,乃至蜀汉内部永不磨灭的北伐之志,都预示着,眼前的平静,不过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序幕。

一日,刘禅与诸葛瞻登临成都城楼,眺望北方。刘禅慨然道:“昔日出师表言‘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今虽得益州,然天下仍三分。此‘划江’之局,能持几时?” 诸葛瞻肃然答道:“陛下,此非终点,乃起点。昔高皇帝据汉中,终有天下。今我朝据益州,养精蓄锐,待时而动。这江水,今日为界,来日,或为通途。” 目光中,是对未来的无限期许与坚定。

“划江而治”的制定与实施,标志着蜀汉政权在光复故土后,完成了战略转型,进入了一个以巩固内政、积蓄力量为主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