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营房,和珅指着几排新建的茅屋,按家庭分配,单身汉住东边,有家眷的住西边。
流民们窃窃私语,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至少不用露宿荒野了。
傍晚,盐田的空地上架起了十几口大锅,厨子们将成袋的粟米倒入锅中,又加入腌肉和野菜,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
流民们排着队,眼巴巴地望着锅里翻滚的食物,当热腾腾的粥饭递到手中时,不少人直接蹲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和珅巡视着人群,管够。
一个瘦小的男孩捧着碗,怯生生地问:大人,明天还有吗?
和珅摸了摸他的头:天天都有。
不远处,几个魏武卒正在搭建了望台,和珅走过去叮嘱:夜里多派些人巡逻,防止有人偷跑。
统领不解:大人,他们为何要跑?
和珅冷笑:总有人不知好歹。
天刚蒙蒙亮,刺耳的铜锣声就响彻盐田,流民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在工头的催促下集合。
今日分组!魏武卒大声宣布,第一组负责采盐,第二组负责运输,第三组......
很快,人群分散到盐田各处。
采盐组拿着特制的耙子,将结晶的盐粒刮到一起;运输组推着独轮车,将粗盐运往工坊;煮盐组则架起大锅,开始初步提纯。
和珅穿梭在各个工区,仔细观察每个人的表现,他发现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动作特别麻利,便招来询问。
回大人,汉子擦了擦汗,小的原是海边盐户,元末战乱才逃到山西......
和珅眼前一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陈,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陈三。
好,陈三,和珅拍拍他的肩,从今日起,你当采盐组的工头,月钱......他压低声音,一两银子。
陈三瞪大眼睛,扑通跪下:谢大人!小的定当效死!
夜幕降临,盐田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流民吃饱喝足,早早睡去。但在最东边的营房里,几个黑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看过了,一个刀疤脸低声道,西边的仓库里堆满了精盐,随便拿点出去卖,够咱们吃半年!
可是那些当兵的......另一人犹豫道。
刀疤脸冷笑:怕什么?夜里他们也要睡觉。明晚动手,得手后直接往山里跑!
他们没注意到,营房外的阴影里,一个魏武卒悄然离去。
次日清晨,和珅命人敲响铜锣,将所有流民集合到空地。
昨夜,他冷声道,有人意图偷盐。
人群一阵骚动。几个被绑成粽子的汉子被魏武卒押上来,正是刀疤脸一伙。
按晋王令,和珅一字一顿,偷盐者,斩!
刀疤脸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和珅不为所动。魏武卒手起刀落,几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渗入盐碱地,很快变成暗红色的结晶。
流民们吓得瑟瑟发抖,几个孩童直接哭了出来。
都看见了?和珅环视众人,好好干活,吃饱穿暖;动歪心思,这就是下场!
他转身离去,心中暗叹——乱世当用重典,这也是无奈之举。
十日过去,盐田的运作逐渐步入正轨,流民们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和珅站在新建的了望塔上,满意地看着下面忙碌的景象。
粗盐源源不断地运进制盐工坊,经过过滤、蒸煮、晾晒,变成雪白的精盐,再装入特制的木桶,由孙家的商队悄悄运往各地。
大人,陈三跑来报告,今日又出了三十石精盐!
和珅点点头:很好,传令下去,今晚加菜!
消息传开,盐田上一片欢呼。
和珅望着这些朴实的流民,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愧疚——他们不知道,自己炼制的精盐,在外面卖到了天价......
罢了,他摇摇头,至少让他们活下来了。
就在和珅准备回城时,一队骑兵突然出现在盐田外围,为首的将领身着锦衣卫服饰,面色冷峻。
奉旨巡查!锦衣卫亮出腰牌,谁是负责人?
和珅心头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他整了整衣冠,迎上前去:下官太原礼生和珅,参见大人。
锦衣卫上下打量着他:礼生?为何在此统领盐务?
和珅不慌不忙地取出晋王令牌:下官奉晋王殿下之命,整顿太原盐政。
看到令牌,锦衣卫脸色微变。他凑近低声道:和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僻静处,锦衣卫突然压低声音:殿下让我带话——李大人已处置,但应天那边起了疑心,务必小心。
和珅瞳孔一缩:多谢大人传信,不知如何称呼?
锦衣卫百户,沈炼。锦衣卫抱了抱拳,转身高声道,既然有晋王手令,本官就不多过问了,走!
望着远去的锦衣卫,和珅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立刻唤来心腹:去,告诉孙老爷,精盐暂缓出货,先放着!
——十五日后!
太原城孙府的后院仓库里,一桶桶精盐堆积如山。
孙茂背着手在仓库中来回踱步,手指不时敲击着木桶,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爷,再这么堆下去,新炼制的精盐都没地方放了。管家愁眉苦脸地汇报道。
孙茂眉头紧锁,转身对身旁的小厮道:备轿,去知府衙门!
知府衙门内,和珅正在翻阅账册,听到孙茂来访,他放下毛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请孙老爷进来。
孙茂快步走入,连寒暄都省了:和大人,仓库已经堆不下了!这精盐到底何时能卖?
和珅示意他坐下,亲自斟了杯茶:孙老爷稍安勿躁,锦衣卫刚来过,此时出货,风险太大......
风险?孙茂拍案而起,再等下去,咱们的风险更大!这么多精盐堆在那里,万一走漏风声......
和珅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孙老爷觉得,先从何处开始卖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