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周氏总部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像一座漂浮在都市霓虹之上的孤岛。
周慕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堆积着需要审阅的文件,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财报数据。他的姿态依旧挺拔,处理工作的效率也未见迟缓,签字、批复、召见下属下达指令,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与往常并无不同。
只有离得最近的助理,能察觉到那细微的差别。boSS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他身上散发出的、比以往更甚的冷硬气息,仿佛在他周身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他不再提及任何与“清源”核心实验室相关的日程,也绝口不提那个名字。
助理小心地递上一杯新煮的黑咖啡,低声汇报:“周总,关于网络上那些持续发酵的不实言论,公关部提交了几套进一步的澄清方案,包括召开正式的新闻发布会,或者发布具有法律效力的律师函,您看……”
周慕深的目光没有从文件上移开,只是抬手打断了助理的话,声音平淡无波:“暂时按兵不动。所有的澄清,在当前的舆论环境下,都可能被曲解成新的攻击素材,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可是,那些对沈博士的恶意揣测……”助理有些迟疑,他跟随周慕深多年,深知沈清澜在他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
周慕深端起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杯沿离嘴唇还有一寸距离,又缓缓放下。他终于抬起眼,看向助理,那眼神深邃,却像是蒙着一层看不透的雾。
“清者自清。”他吐出四个字,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沈博士的能力和品格,不需要向那些匿名的声音证明。过度反应,反而落人口实。”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文件,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把精力集中在‘清源’后续的商业化推进和与几家国际机构的合作谈判上,确保项目不受这些杂音影响,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助理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周慕深那副明显拒绝再谈的姿态,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应了一声“是”,悄然退出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慕深维持着阅读文件的姿势,久久未动。钢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一滴浓黑的墨水滴落,在昂贵的纸张上晕开一小团污迹。
他怎么会不在乎?
那些泼向她的脏水,每一句恶意的揣测,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比针对他本人的攻击更让他难以忍受。他恨不得用最雷霆的手段将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揪出来,让他们付出代价。
但他不能。
他太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在情绪化的舆论风暴眼中,任何来自他这边的强势动作,都会被解读成“心虚”、“打压”,甚至会被扭曲成对沈清澜的另一种“控制”和“不尊重”。他不能再给她带来任何一点潜在的麻烦,哪怕是以“保护”为名的麻烦。
他只能选择最克制、最“无情”的方式,用庞大的工作量填满每一分钟,用理性的商业决策覆盖所有翻涌的情绪。他必须稳住“清源”这艘大船,确保它不会因为船长和大副的“私事”而偏离航向,甚至触礁沉没。
这不仅仅是为了商业利益,更是为了……她。
保住“清源”,就是保住她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孩子,保住她安身立命的根基。这是他目前唯一能确定,可以为她做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那些解释,那些剖白,她已不想听。那些汹涌的情感,那些被误解的痛楚,他只能独自吞咽,消化在每一个无人可见的深夜里。
助理在凌晨时分再次进入办公室,送一份加急文件时,发现周慕深依旧保持着几乎同样的坐姿,只是眼下的乌青愈发明显。
“周总,您……要不要休息一下?”助理忍不住劝道。
周慕深接过文件,摇了摇头,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有些沙哑:“没事。”
他快速浏览着文件内容,签下名字,递还给助理。在助理转身欲走时,他忽然极轻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一句说给谁听的解释:
“我只是在尽责任。”
对项目的责任,
对投资人的责任,
对团队的责任,
以及……那深埋心底,
无法言说,
也无法停止的,
对她未来的责任。
尽管,
她可能再也不需要,
也不在乎了。